太子哦了声,&ldo;我以为你宁折不弯,一味只会蛮gān。&rdo;
她窒了下,知道他是故意拿话呲打她。当然嘴是不能回的,但不妨碍她心里大大的不舒坦。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抿她的头发,隔了会儿忽然道:&ldo;你猜猜,我这个太子还能当多久?&rdo;
她顿时一惊,很快坐直身子回望他,&ldo;主子何出此言?&rdo;
太子的姿势没有变,一手支着头,波澜不兴地看着她。太生动的脸,生尽了恭皇后所有的长处,即便眼里沉沉如死水,也掩不住那道惊艳。
关于恭皇后的长相,为了彰显帝王家重德不重貌的家风,载入典籍的基本都是&ldo;赋质温良&rdo;这类字眼。但星河见过恭皇后的画像,每年冬至和正月初一,她都要随侍太子上奉先殿进香。奉先殿里供着开国以来十二位皇后,恭皇后的画像在这群皇后中最拔尖,朝服朝冠,弘雅端庄。
美人之美,有的在皮,有的在骨。恭皇后的美就在骨相上。那张供奉的画像据说是当年御笔亲绘,结发夫妻的感qg,不是现在任何一位得宠的姬妾能体会的。
太子的眼睛随皇后,坚定、深邃、悠远;嘴唇也像,唇形jg致,色泽温暖。然而生在他身上的所谓的美,最初成就的仅是少年漂亮的五官。天长日久逐渐渗透,这种美转换成一种疏离的气象,直到最后,彻底养成了帝王家的尊贵和可望不可即。
固然常见,甚至耳鬓厮磨,也没有熟稔的感觉。这种人天生是站在云端上的,你看不透他所思所想。如果看透,那他就不是他了。
话题沉重,却不影响太子的心qg,&ldo;左昭仪有称后的雄心,如果成事,将来枕头风chui起来厉害。你说皇父会不会废了我,改立她的儿子?&rdo;
&ldo;简平郡王?&rdo;她斟酌了下,笑道,&ldo;枕头风以前未必没chui过,主子不还好好的吗?如果当真封后,更要注意言行cao守,chui起来反倒有顾忌。再说主子有什么可让人诟病的?就算她有心,也拿不住主子错处。&rdo;
太子仰唇,笑起来眉眼如画,&ldo;救命的良方儿还有三分毒xg呢,要拿人错处,太容易了。&rdo;
&ldo;主子不同,不是寻常人,要给主子上眼药,得瞧这人够不够分量。&rdo;她嘬唇想了想,&ldo;昭仪娘娘即便封后,按着祖制,简郡王出生在封后之前,到天上也不能和主子论高低。皇上要废嫡立庶,内阁那群元老们头一个不能答应,主子只管放宽心吧。&rdo;
他听后频频点头,&ldo;是啊,我不能被废,废了控戎司就落到人家手里了,还怎么纵着你飞扬跋扈?&rdo;
他一头说,一头丢过一个飘忽的眼神来。话里有戏谑的味道,星河却深知道这yu扬先抑的惯例。
她不说话,他也沉默。宫灯透过回龙须的流苏,投下斑斓的光点。他忽而一笑,&ldo;咱们认识多少年了?&rdo;
她敛神回话:&ldo;十年了。&rdo;
十年,白驹过隙,倏忽而至。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的qg景,同样年岁下,姑娘要比小子沉稳许多。那年他十二,冬至站在墙头打雀儿,大雪纷扬,底下呼声一片求他下来,他不愿意,因为发现了这座皇城以前从来没有展现过的婀娜。
再好的地方,人一多就变得世俗。他对宫廷的印象,以前一直停留在忙碌拥挤上。虽然并不真的拥挤,但人多也是事实。你去看,宫里纵横的长街和夹道,没有一条是闲置的。宫里的房子也一样,进进出出,门庭从不冷落。白天要想让那些宫人不走动绝无可能,一下雪,却如做过一场彻底的清扫,把每个角落里带喘气的活物都洗刷gān净了。
天上大雪下得热闹又安静,地上勾头瓦当、彩画红墙,浓艳也浓艳得诗意làng漫。
廊庑那头,几个太监小跑过来,冻红的鼻子不住吸溜,虾着腰向上回禀:&ldo;太子爷,快别玩儿鸟啦,皇后主子给你送来个大姑娘,可漂亮啦。&rdo;
他没有理会,仰起脸,闭上眼睛,雪沫子落在脸上,能听见消融的沙沙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