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晗:“凉州援兵很快就来了,宛康城里还有兵马,就这么被他们困死在城里,白白浪费了。”
正面激战,敌方人数太多,我方便很可能损失惨重,而这一战又是绝不能输的。他心中犹豫,长叹一声,扔了手中木棍,道:“能不能想个法子,跟宛康守军来个里应外合。”
赵伦道:“陛下,我有计策。”
林晗抬眼一瞥:“讲。”
他嘿嘿一笑,道:“当初去宛康迎接达戎使节,结识了城中一个富户,叫王凝的。我听说现在宛康城里缺粮,闹得是人人自危,不如让这个王凝去诈降,骗赛拉顿进城,再和凉州援军两面夹攻,把他吞进网中。”
赵伦手掌一落,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林晗曾用这招对付过王若,颇有成效。番兵被端了辎重营,正愁没地方补给,宛康这么大一座城,自然是他们眼里的香饽饽。若能进城,他们补给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他却摇了摇头,叹道:“办法是可行,不过太险了。先前宛康才杀了都护高柔,王凝哪有那个胆子,跳出来联络赛拉顿。况且这么大一座城,里面有多少百姓,放番兵进去巷战,实在不妥。”
“王经不是在城中,”赵伦道,“请他帮忙调度安排,不就好了。”
林晗摆摆手:“不妥。城中说不定潜伏着暗探,很容易走漏风声。”
聂峥皱眉道:“若不想大规模交战,那就只能等他们撑不住,自己退兵了。”
“他当宛康是集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林晗冷笑道,“既然敢来,就别想再回去了。”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斟酌再三,他却拿定主意,要想法子歼灭这股大军。若放他们退兵,赛拉顿会带着人马去哪?自然是往北支援贺兰稚,牵制卫戈去了。
“不必和他们使计策了,这回非得会战不可,”林晗环顾众人,目光中似有冰凌,决断道,“等息谨带了人来,就在宛康东、西两面摆开阵势。我就要看看孰强孰弱。”
照卫戈所言,番兵战力不如中原军队,只是战术新奇,难以捉摸罢了。
敲定计划过后,林晗便让人放出消息,扬言要斩杀番族人的妻女。胡族不会因为俘虏退兵,这样做不为逼他撤走,只为打击士气,明面上点着了番兵的怒火,可实际上也让他们恐惧。
若亲人性命攥在敌军手里,家都快没了,谁还有心思上场杀敌,久而久之,赛拉顿手下便会军心涣散。再者,他们都是佣兵,迫于武力屈服卖命,又能有多忠诚。
又过了几日,凉州大军集结完毕,连带着等来了灵州的援军。三路大军在宛康以南会合,摆开阵势。
决战当日,朔风哀旋,千里雾笼。长天空茫,飞鸟绝影。
塞上的厮杀声仿佛滚滚的雷霆,林晗在帐中指挥若定,犹如端坐钓台,静听江潮。
他面前摆着一副白玉棋枰,黑白二子紧追缠咬,刀光剑影,杀气腾腾。这是他少时闲暇无聊,在上昀书阁翻到的棋谱之一,多年冥思苦想,尚且破不了这残局,今晨斥候回报敌情之时,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些眉目。
凉州军牙官络绎不绝地在帐前禀报战况,林晗并未穿甲,着了一身藤紫的袍服,宽袖重衫,绮丽繁复,腰间一束皎白的玉带,下坠青金碧玉,俨然一个霞明玉映的翩翩公子。
恰在这时,一骑飞至营前,携着黄沙血气,匆匆下马,抱拳长跪。
“禀报主帅,赛拉顿不敌我方夹攻,似要寻空突围了。”
林晗神情自若,执起一枚棋子,闭眼反复思量,而后一手拢起衣袖,两指轻拈白子,啪嗒落局。
他纵览棋局,会心一笑。多年困惑的迷局,今日终于破解了。
“传令,不许他跑了。若是跑了,那就追。”
林晗从座上起身,望向射入帐内的日光,玉脂般的嘴唇轻轻开合,“除了赛拉顿,其余人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