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趁他不备,林晗一把将人推倒,索性压在他腰间坐着。
正要俯身下去,门口吱呀一声响动,冒出个傻愣愣的人影。
嵇风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对着被压在床上,表情阴冷的卫戈,支支吾吾道:“我,我忘记拿灯了。”
卫戈坐起身来:“拿了就滚。”
嵇风硬着头皮走进门槛,拿了提灯便跑。卫戈跟上去关紧房门,转头回到林晗身边,正当干柴烈火的时候,忽然又听门响,紧跟着一阵咳嗽声。
“那啥……”公孙师怀抱着一只硕大的木箱,有些不自然,“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冷风灌进室内,林晗酒醒了几分,撒手松开卫戈,示意他过去。公孙师脚步轻快地进门,把箱子珍重地放在桌上打开:“你看看怎么样?”
卫戈大概猜到了是什么,波澜不惊地走到公孙师身边,垂目凝视着盒子里的东西。林晗披上外衣,也跟过去看,木箱里静静地躺着一条特制的手臂,似乎是用铜铁打造而成,在烛火下光润冷冽。
林晗心底涌现出不好的预感,霎时清醒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公孙师迟疑地望向卫戈:“你没跟他说?”
“说什么?”
林晗急切地追问,“好端端的,要这只假手做什么?”
“手废了。”
卫戈合上木箱,语气淡淡的,“不是告诉过你。”
林晗哑然。对,卫戈确实是告诉过他,但他以为只是手上有伤,并没有严重到这等地步,他以为——
“他摔下河谷,摔断了手臂,伤势严重还非要去找你。”
公孙师叹道,“把他救上来之后,辛夷暂且保住了他那条手,可是伤到了骨骼经脉,又耽搁了疗伤的时机,长此以往必定是废了。”
林晗心中乱成一团,喉中有些艰涩,张口几回,说出来的却是:“怎么会这样,你今天还给我包饺子了。”
卫戈犹豫了一瞬,道:“别担心,我没事的,辛夷她……”
林晗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辛夷是镜谷毒医,医术高超,她早年被天狼杀手害得双腿尽断,下肢换成了两条机关腿,如今行动自如。
可那又如何?换了义肢,他受过的伤就不复存在了吗?
公孙师离开之后,一室无话。
林晗不说话,卫戈不愿打扰他,将木箱藏在不显眼的位置,从书桌上找了笔和砚,对着烛火在纸上写东西。
林晗在灯下望着他挺直的身影,明明是个少年人,看上去却单薄而沧桑。
他鼻子一酸,深深呼出口气,道:“你在写什么?”
卫戈闻言放下笔,拿起桌上的纸朝他走近。林晗接过一看,是他今天写的消寒图,已经被仔细认真地勾上了第一笔。
“九九八十一天,假如忘了,日子与笔画就对不上。”
卫戈道。
他倒是在无关紧要的事上认真,偏不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
林晗不知是气还是悲:“该较真你不较真,写这玩意做什么。”
卫戈微怔,看着他片刻,垂下眼道:“很晚了,睡吧。”
吹灭灯烛,室内沉入一片黑暗。两人并排躺着,各怀心事。不一会,屋外响起呼号的风声,冷风飕飕地爬上瓦片,掀起成串响动。
林晗裹紧了被子,朝身旁挪了点,暖意在彼此间交融。
屋子里安静极了。
“下雪了。”
“嗯,”卫戈轻轻应声,朝里侧翻身,看着黑暗里他的脸,“等到明天早晨,就能堆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