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盛,要不是你做好事,我们早就坐空调卧铺,舒舒服服地到广州了!”
“毕盛,回去我们一定要把你的奖学金吃光才解恨!”
这时候他总是满头大汗地笑着:“好好,任吃任宰任罚!”
他们三个是中大的研究生,毕盛读环境地理资源,那两个女生读旅游地理经济,结伴去路南县考察地貌,毕盛带队。在一个彝族山寨里,他把大部分的费用,还包括自己的手表相机,都留给了那两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彝族小孩。
他原是个这么善良的人,原是对每一个都这么好,对她也不例外。
可是怎么这个想法,会令韩煦有点不高兴了。
吃饭的时候,毕盛又递过来一罐八宝粥,还是那句:“来,帮帮我,减轻负担。”
“我不吃。”韩煦说。
“该饿了。”
“我不饿。”韩煦固执地说,“我自己有东西吃。”
“那给点儿我尝尝好吗?”
韩煦只好掏出那包皱巴巴的压缩饼干,她两块钱在车站买的,灰乎乎硬邦邦的几块。
毕盛拿了一块,咬了一口,一嘴都是干巴巴的粉末。
“哎,这个好吃,我跟你换了!”毕盛整包抢过来,像宝似的。
韩煦手里捧着八宝粥,眼底潮热却作不得声。
抬眼看他满嘴是粉末胡子,又忍不住天真地笑起来。
4
忘记那个小站的名字了。
慢车,每个小站都眷顾,人,一站站地蜂拥上来,又一站站地消散。
这么热的天,这么慢的车,好像永远到不了尽头,有时又宁愿它这么慢下去。
那个小站,有孩子上来卖粽子,人站着挤着乱着。
懵懂中突然听得一个女同学喊:“哎呀毕盛你的包。”
大家站起来,那个卖粽子的孩子已经泥鳅似的滑下车了。
“糟了我们的资料全在里面!”毕盛想追,左突右闪,可人丛叠得密实,过道上担子麻袋的根本挤不出去。
韩煦望向窗外,卖粽子的孩子在站台笑。
她生气了,她一生气就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推上车窗,两手抓住窗沿,腾地就跃出去了。
她敏捷落地,拔腿就追,身后毕盛喊她,她不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抢回来。
毕盛也想跳下去,可是车窗只能打开这么多,他个子太大,塞了一半就卡住了,只能探着身子干急。
这真是个厉害的小姑娘,他在这边看着急着也激赏着。
她快得像一只矫健的羚羊,追上对手,揪起衣领,一把扯过包,还不忘踢了人家一脚,全然不顾四周呼喝着围过来的混混。
火车慢慢地开了。
“快!快回来!”他拼命地喊着,声音都哑了。
总算来得及抓住她的手臂,半拉半抱地把她弄上车,一把搂在怀里,什么声音都在后面,只听得怦怦怦的心跳。
她耳根灼灼的热,他脸上深深的红。
依约的是他怀里一浪浪潮暖的气息,有点迷糊,有点醉。
那感觉至今依然如此真切,就像昨天,就像刚才。
“傻孩子,你不要命了。”他放开她。
她好像突然害羞了,什么也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