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行,这个人就像一只气泡,晶莹剔透好漂亮,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飞走了,或者,就碎掉了。
九点过,严行的液体快输完了。我去护士站叫护士来为他拔针,还没走到护士站,先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
“你们是没见呀,哎,密密麻麻全是伤!崔大夫当时就跟我说,这是鞭子抽的!”
另一个较娇软的女声说:“啊?怎么会是鞭子抽的?这孩子被爸妈打了?都这么大了,还打啊……”
“我看不是,”先前的女声说,“他病历本上有户籍嘛,陕西的。爸妈从陕西跑过来打孩子?我看不像……而且他是他室友送过来的,真行,不只是鞭子抽呢,那俩膝盖都是肿的,一看就是跪了很久。哎……现在的孩子。”
几秒后,护士站爆发出一阵低低的笑。
又一个女声笑着说:“你们能不能关爱一下青少年哎,净想那些……多好看的弟弟。”
中气十足的女声:“不是我们瞎想!你们……不要说出去啊,其实那孩子,那儿也……”她的声音太低了,听不见说了什么。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
鞭子抽的。跪了很久。
严行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攥了攥拳头,走到护士站:“31床要拔针。”
那几个年轻护士彼此看看对方,目光暧昧。随即,一个护士走出护士站:“走吧。”
她给严行拔了针,叮嘱我:“每两个小时给他测一**温啊。”
“嗯,好……谢谢您。”
护士把输液的针管绕了几圈攥在手里,状似无意地问:“你是他室友啊?”
我点头:“嗯。”
“你怎么不早点把他送来呢?”护士说,“持续高烧要出大事的。”
“我……回寝室拿东西,才发现他在发烧。”
“噢,”护士点点头,“那你好好照顾你同学,也是辛苦了,哦对了,明天大夫来了记得找他给你同学开药。”
“嗯,我知道了。”
护士冲我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拔了针,我总算可以放心地把严行的手攥在手里。严行还在睡,病房里只有我们俩,这一刻我给自己找足了理由:严行的手太凉了。
我攥着严行的手,总觉得他的手还不够温暖,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我竟然忘了看时间。脑子里乱哄哄的,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明白。
严行,严行,我在心里一遍遍默念他的名字,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来自哪里,他遥远得像不属于这个世界,可这一刻他就这么乖乖地被我攥着手,我又觉得他好像可以永远待在我身边。
不——我在想什么。
严行没再发烧,体温稳定地维持在36。2度。
十一点零三分,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所属地是北京。我接起来,听到一个沙哑的女声:
“严行和你在一起吗?”
这声音有几分莫名的熟悉,我问:“你是?”
“我是苏纹,严行和你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