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崔家的人。”如此残暴连焉赉也看不过眼,看着正在挥鞭抽打妇人的骑士皱着眉说,“那些事北苑军。”妇人再无力护持自己的孩子,婴儿跌落在泥水里,哇哇大哭起来。焉赉终于忍无可忍,“你等一下。”他将手中缰绳交到晗辛手中,自己朝着那群人走过去。
北苑军骑士胯下是高大的西域马,马蹄子有碗口那么大,备骑士驱使着,重重在雪地里踱步,溅得雪泥飞起三尺多高,路边行人无一幸免,个个一头一脸的泥污。
晗辛看着焉赉穿过街道走到北苑军骑士马下,伸手牵住马缰一拽,那匹健壮的西域马居然前腿一软跪了下来,马上骑士猝不及防滚落马鞍。晗辛看着那骑士抽出刀跳起来,看见前面走着的北苑军察觉到有人搅局纷纷回过头来,十几匹马将焉赉团团围在了中心。
焉赉冷笑看着其中一个着百夫长软甲的人,说:“小小一个百夫长,六品骑郎,原来就已经可以在龙城如此横行霸道了吗?”
焉赉与楚勒一样,俱为晋王府的都尉,领着朝廷从四品武官的品衔,此时他虽然身着便装,但说话间亮出了自己在晋王府出入勘合的符牌,也已经让那群北苑军乖乖下马团团在他面前拜了下去。
焉赉寒着脸说:“崔家众人是重案要犯,你们不但要将他们锁拿归案,,更要保障这一干人等的安全,万一有个闪失,开审之日人犯无法到场,这个责任只怕你们也担不起……”他目光从跪在脚前几个骑士面前掠过,偶一抬头,不禁愣住。
人流穿梭的街道大致有二十丈宽,之前被高头大马上的北苑军挡住了视线,这会儿人都跪下了,才赫然发现街对面,原本该牵着两匹马等着他的晗辛不见了。
焉赉勉强又教训了北苑军几句,扔下他们匆匆过来,只看见自己的坐骑孤零零立在街旁,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看见主人过来,高兴地喷出一团白气,凑过来用鼻子磨蹭他的脸。
“阿度那,阿度那!”焉赉一边四下里眺望,一边喃喃地问着自己的坐骑,“晗辛和呼延搽哪儿去了?”
马儿纯良的眼神看着他,打了个响鼻,又用力甩了甩头,好看的鬃毛在脖颈后面飞扬,一派英姿飒爽的威风模样,却不可能回答出他的问题来。
焉赉捉住旁边一个贩卖胡饼的小贩,问:“刚才有个女人在这儿,看见去哪儿了吗?”
小贩摇头赶紧指了个方向:“只看见她朝那边去了。”
焉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极目展望,只见人头攒动,街道熙攘,哪里还看得见人。
焉赉并不知道,晗辛并不是第一次来龙城,正如他不知道晗辛并不是随着叶初雪渡江北来的一样。早在四年前,晗辛就受永德长公主的委派,假死去国,悄然北渡。在江北诸国穿梭往来,网罗收买人脉,培植羽翼,搜集情报,传递消息。南朝长公主之所以会对北朝官场人事了若指掌,与晗辛这个得力的臂膀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就在焉赉满头大汗在龙城的坊里街道中到处寻找的时候,晗辛已经在白鹭坊一处私宅里梳洗完毕,休整一新。
这里是她三年前置下的宅邸,两进小院,青砖灰瓦,玄色门户,夜色里门前悬着两盏发黄的旧纸灯笼,沉默低调不引人注意。宅子名义上的主人苏氏夫妇本是柔然人,是当年晗辛从柔然可汗手下救出的死因。从此夫妇二人诚心归附,被晗辛安排在龙城里照看这所宅子,随时等待启用。
晗辛换了一身北朝男子惯着的羊毛绔褶。,头戴一顶杏色的浑脱。,脚穿翘头小羊皮靴,显得格外娇俏玲珑。
北朝男女之防十分宽松,女人也可以随时上街。只是碍于衣裙累赘,女子出行多着男装。晗辛这些年各处游走,也多数以男装示人,却不必刻意假扮成男人。“阿媪,看这样打扮如何?”她透过镜子打量着自己.一边问在门口侍立的四十岁出头的妇人。在北方,人们管上了年纪的已婚妇人叫媪,前面冠以夫姓。晗辛龙城,便也人乡随俗。
苏媪笑着点头:“却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晗辛叹了口气:“难为你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备齐这些。。
“主人这说的什么话,这些都是一直备着的。我们知道你迟早会回来的。
“别叫我主人啦。”晗辛拉起她的手握了握,“我找到了我的主人,以后你们的主人只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