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熹微到的时候,朱珠的烟都抽了快半包了。其实认识朱珠这么久,她虽然说会抽烟,却抽得很少,这点我们一样。所以她现在抽得这么狠,很显然是动了怒,见了唐熹微也没有打招呼,掐完烟头,才慢悠悠地抬起脸来:“说吧,怎么回事?”
没见过朱珠如此大姐头的做派,唐熹微立刻被吓得泪眼朦胧,啰嗦了半天,才把一件本来谈不上多复杂的事情解释了清楚。
简而言之,这个叫司澄的小混球又是一个要为唐熹微找我强出头的。一个周卓宇还不够,还要找个未成年来闹事,我冷飕飕地瞥了唐熹微一眼。
倒是朱珠先开口了:“这么说,这个胆大包天的小王八蛋就是你以前的邻居弟弟咯?你到底是怎么管孩子的啊,虽然说人家没爹没妈管,听你的意思,你也好歹教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道理都没教会,动不动就让他到处砸人家场子的啊?老娘现在是不混了,要是还混,现在就找人做了他,不是吓唬你!”
唐熹微被朱珠吓得连帮司澄借绳子的手都不利索了,连连道歉,却见司澄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似乎完全不领她的情。直到唐熹微解绳子的手都被绳子勒得通红了,他才咬牙切齿地开口:“我自己来,不用你管!”
果然是个小白眼狼,我白了唐熹微一眼,觉得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朱珠见事情也解决的差不多了,特意问了我一句:“想好了,不报警?”
我看了旁边一脸凝重的唐熹微,又想到她晚上跟我推心置腹说的那些话,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她也不是什么坏人,摆摆手:“算了。”
“不要怪我没警告你啊,老娘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这次你放过他,以后铁定会后悔,不信我们走着瞧。”朱珠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去柜台里面找她的钱包了。
很久很久以后,当我再想起朱珠当晚的这句话时,仍是心有余悸,也只有到了那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一语成谶。
然而后悔为时已晚,我无知地对敌人仁慈,却对自己残忍。
后来唐熹微终于连哄带骗地把司澄带走了,虽然我觉得她那种母性情怀泛滥的慈母姿态有点好笑,但我还是忍住了没有说。
直到朱珠拿了钱包走过来挽起我的手臂:“老娘跟你赌一把如何?我赌司澄绝对喜欢你那个圣母一样的朋友。”
“不会吧?”虽然在姐弟恋上我从来都持宽容支持态度,但看唐熹微那个架势,对人家根本不像姐弟,就像司澄他妈一样,让我实在很难把他们往那方面想。
朱珠很无谓地耸耸肩:“不信拉倒!老娘从来都火眼金睛,还是那句老话,以后走着瞧!”说罢,忽然又咆哮起来:“妈的警可以不报,玻璃钱得还给老娘啊!他个天杀的小王八蛋!”
我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原本绷紧的神经也因而得以放松:“算了,玻璃钱算我的可以了吧?走了,去买宵夜了。”
“砸窗事件”就此落下帷幕,我没有想到的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而这一波,远比朱珠放过一个小流氓让我头疼,因为我可爱的大学室友们,竟然以跟系里告我在外面租房相逼,强迫我和她们一起出去和理工大的人联谊!
多么老土的事情,我因为这件事被单霓和朱珠狠狠嘲笑了一整天,笑到最后我火了,一拍桌子站起来:“笑个屁!这样看来我至少是待销货,不像你们两个滞销货!”
虽然内心是一百个不情愿,但迫于群众的淫威,我还是满脸愁苦的去了。可刚到,我就傻眼了,因为坐在那群歪瓜裂枣里唯一能入眼的男士,他不是别人,是宋嘉!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深深觉得自己应该去拜拜菩萨了。
虽说我已经做好了被宋嘉各种践踏尊严的准备,但反常的,宋嘉今天的表现绅士得让我错觉他会不会是没睡醒,或者嗑药了。
而在大家常规地聊着“你叫什么”“你什么血型什么星座”“你们专业好玩吗”这种弱智的话题的时候,宋嘉居然也没有表现出我们其实是认识的。
后来我思考了一下,终于得出一个相对满意的结论,他是觉得认识我这种人给他丢脸。
果然,吃完饭大家散伙后,宋嘉才追上一路独行准备回去的我:“你最近都去哪里了?”
“不在上课,就在店里啊。”我答得很老实。
但很显然这个答案不是我们宋嘉同学心目中的标准答案,于是他换了个问题:“听说你朋友回国了,顾斯彤?”
我不知道他竟然对我生活竟然这么了解,有点受宠若惊,不由多看了他两眼:“你认识斯彤啊?”
“对啊,你不知道我们是小学同学吗?”
“不知道。”我诚恳地摇了摇头,“这世界还真小啊。”
“是啊,所以有空大家可以一起出来吃个饭叙叙旧吧?就麻烦你帮我约一下了。”
“没问题啊!”对于这种举手之劳,我实在没有推诿的必要。
而看着此刻如此坦然的宋嘉,我忽然觉得自己前段时间真是意识过剩了,既然人家也没明确地表示过什么,我干嘛弄得内心戏如此丰富,还总是躲着人家……这样想着,我不禁有点羞愧。所以当宋嘉提出送我到家楼下时,我没有拒绝。
那时我压根没有想过,上次在公司门口被我撇下的裴子煜竟然此刻站在家门口等我,而当我意识到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了。
这个衣冠禽兽,竟真的像只猛兽似地扑了过来,一把将我按在满是石灰土的墙壁上:“我自认是个好男人,但不是好人,所以,你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