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一枚戒指,让她下了决心,一定要回到他身边,与他一道迎接曙光到来的那一天。女儿已经十岁,被托付给了当地的好友。女儿非常懂事,知道母亲要去父亲身边,并且一别可能就要数年,却并没哭闹,在送别的时候,用力地
亲了下萧遥的唇,然后笑道:“妈妈,帮我把这个吻转给爸爸,告诉他我爱他,并且以他为骄傲!”
萧遥微微笑了下。
走的时候,女儿才五岁,等再过几年,到她长成十三岁的婷婷少女,楼少白这个不合格的父亲再次见到她时,该会是怎样的情景?
江北前线,一场惨烈的战役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日军为了攻下这重要的战略据点,借以打通西进的通道,投入了四个师团和一个装甲旅,将近六万的兵力,展开了疯狂的进攻。楼少白率集团军下的三个师,已经坚守了一个多月,打退了敌方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一场战斗刚刚结束了。敌军的再一次进攻势头暂时被压住,双方炮火停歇了下来。
深夜是这样的宁静,这一刻,让早已经听惯了炮火纷飞声的楼少白竟然有些不习惯。
这场战斗持续了四天,他也已经连续四天没有合眼,一直坚守在指挥阵地。身体感觉到了疲惫,叫嚣着要去休息,但闭上眼睛,耳畔却仍仿佛是那震耳欲聋的枪炮之声。
战斗暂时停歇了,但他心情却愈发沉重起来。没有增援,弹药日渐不足,他的集团军坚守到现在,伤亡惨重,而敌军的包围网即将形成,人心大乱,与他同线作战的部分部队为了避免被围,已经自行组织撤退,老头子大怒,大怒过后,却也不得不同意撤退。而他之所以还坚持到现在,只是为了给后方物资的搬迁和百姓人员的转移争取尽量多的时间而已。
这一场抗仗,已经打了五年。经历过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战役,到了现在,他觉得愈发艰难了。但是萧遥曾对他说过,很快,他们一定会胜利的。他相信她。
想到了他的女人,他纷乱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她盈盈的眉眼,还有他们的女儿。他送走她们的时候,她才五岁,抱住他的脖子亲了又亲,依依不舍,现在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忘了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楼少白苦笑了下,反正也睡不着觉,扯掉了身上的军毯,想去看下那些伤员们。缺医少药,尤其是主刀医生被流弹击中牺牲后,医护人员更加紧缺。不少中弹士兵得不到及时救助,本来可以挽回的生命却这样流逝了。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从前并不是个会为人命而感伤的人。在他看来,军人流血牺牲,那是天经地义。但是现在,当枪口一致对准入侵之敌的时候,他宁愿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士兵死于枪炮隆隆中,也不愿看到他们因为救助不力而死于战场之下。他多次发电,只要求派来医生,只是在这着手撤退的当口,却连这也迟迟得不到回应。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楼少白叫进来,是张毅,他从前的副官,现在的集团军参谋长。
张毅的神色有些怪异,如在梦游,但楼少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察觉,只是习惯性地问道:“怎么样,医生到了没?”
张毅不语,楼少白已是明白,怒气大盛,骂道:“妈的,什么狗屁后方支援,连个医生都不派来,只顾着逃命,置前线将士的性命于不顾……”
“谁说医生不来!我不是来了吗?”
他的话被一个声音打断。女人的声音,低沉却又柔婉。
楼少白如遭雷击,猛抬头,看见门外已经转进来一个女子,明眸皓齿,正对着自己盈盈而笑。
“将军,刚才有士兵来报,说有远征军十八师的李仁上校派人护送夫人到此,我不信,就自己去看,没想到竟然……”
张毅清醒了过来,开口解释。本以为将军会喜出望外,等看到他眉头蹙起,脸色紧绷,这才觉得不对劲,急忙收了口。
“你出去吧。”
楼少白说道,眼睛却仍紧紧盯着萧遥,一眨不眨。
张毅看了眼这两人,一个浑身紧绷,仿佛隐忍着怒气,一个却交手而立,笑得云淡风轻,打了个战,应了声是,急忙退了出去,顺道还关上了门。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
楼少白终于开口,声音里满是不快。
萧遥眨了下眼睛,到他面前,伸手一下抱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
“你急需医生,我就是医生。医生过来,你不欢迎,还这样凶巴巴的,你要是想吓我,那你就想错了。我才不怕你!”
萧遥笑吟吟道,手将他颈项抱得更紧,贴近了他。
现在的他,早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江北少帅。但他英挺的眉目,宽厚的肩膀,挺直的腰身,和她现在已经感觉到的他胸膛中的剧烈心跳,却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萧遥全身突然一阵战栗,就仿佛他们回到了年少爱恋时的那样,她仰头望他,与他四目相对,见到他眼中跳跃燃烧的暗火。
“见鬼!”
他突然低低骂了一句,猛地伸臂,用力将她的身子紧紧抱住,低头狠狠捕捉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