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上,弦月西移,又是一晚四更天了。
一名侍女熟练地驾着马车,一会儿出了树林上了官道,直往南边驰骋而去。
麝月的身子在颠簸晃动,神智也在晃动,飘飘荡荡的,仿佛回到了故国,庄肃的大安宫。
记得那时,她常常缠着三哥,去摘御花园树上的梅子,酸酸甜甜,如今俱都在心上。
“玄澈,玄澈……在哪里?”麝月不断喃喃自语,她意识并不清醒。
“玄澈?你就想也别想了,你谁也见不到了,不过,有一个人你倒是可以一见的。”千樱笑容娴雅,目光却冷冷的。
麝月迷迷糊糊:“谁?”
千樱大笑,随手倒了一杯酒,在唇边略略一沾,又突然泼向麝月:“阎罗王……”
酒香四溢,令麝月稍微清醒。
她身子一颤,苦笑,伸手抹去腮边的酒:“谢谢你的酒,不过,你要是给我一杯水,我会很感激你!”
千樱诧异,示意云雀将装水的皮囊递给麝月:“你早晚是要死的,王……从不留女人的命!本姑娘就大发慈悲,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麝月笑,伸手接住皮囊,但双手无力,竟拿不稳一个小小的皮囊,皮囊落在她的身上,湿了麝月的下裙。
云雀皱眉,拿起皮囊,凑近了麝月,让水缓缓流入麝月口中。
千樱眉峰一竖,狭长凤眼斜斜朝云雀一瞥,吓得云雀身子一颤,忙收了皮囊。
有水入喉,如甘霖天降,舒服得多了。
麝月朝云雀感激一笑,问千樱:“你要带我到哪里去?反正我逃不脱你们的手掌心,你不妨和我说上一说,就当做是旅途解闷。”
千樱眉眼斜挑,她原本以为麝月会极尽卑微地苦苦哀求给她一条生路:“很好,我就告诉你,南疆王苏什邈风,出重金要我们带你回南疆,但,你不要渴望着会有一条生路,因为苏什邈风从不留女人的命!如果你还想知道什么,不妨日后,到了阴曹地府,让阎罗王会更详尽地告诉你。”
南疆?!麝月知道,那是比樊域还要神秘的国度,他们从不参与任何杀伐争斗,却亦没有人敢侵犯他们,因为,传闻南疆之地,人人会使蛊,处处都有毒,南疆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满剧毒,那里常年只开一种花、只长一种树、只有一种草,都是以剧毒浇灌,那里没有牲畜,犹如是人间炼狱之地。
没人知道,那里的人靠什么活着!但他们却不贫穷,甚至富庶有余。
“你怎么不求我放了你?”见她神思,千樱不知道为何,居然不满麝月的镇定自若。
麝月淡漠一笑:“求你?求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有用吗?”她看了千樱一眼,有些遗憾,“你很美,像个出身名门的闺秀,只可惜,满手血腥,不过是别人的工具!”
千樱大怒,她心底最怨愤的便是出身杀手之门,自小便是一个工具,她最恨别人这样讲,“啪”的一声,狠狠地在麝月的脸颊上一甩,留下一个深深的红印,她秀美的脸因愤怒有些扭曲:“你嘲笑我?哈哈,你固然出身高贵?但又什么用?你这个皇家公主,在我眼里,无异于蝼蚁,贱不可言!”
麝月身子一颤,却依然脸上带笑:“我再贱,也不是别人的工具。”
千樱大笑:“我可怜你,不是工具又如何?你可知道,苏什邈风是什么样的人?你可知道,你到了南疆意味着什么?呵……你不但会死,还会死的很难看……你自负美貌是吗?连那令世人仰视的第一美男玄澈王子都对你神魂颠倒对吗?可惜啊可惜……你死的时候,恐怕连自己都不再认识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千樱一开始就下意识的厌恶麝月的存在,好像,她就是一根刺,戳在肉里,只有看到她痛苦,她才会开心。
马车风驰电掣,很快,麝月再度陷入昏迷。
从日出东山到日落西山,一天时间过去了,马车依旧疾奔而去。
“云雀,今夜你们轮流赶车,马不停蹄,务必在明日日落之前进入南疆地界!”
云雀应了,千樱亦靠在软垫上睡了去……
一日,匆匆而去,这一天,樊域凌月殿,乱作一片,玄澈留下一封书信,只写了一行字:要事,办完即回。
雪筝公主大怒,砸了凌月殿内所有酒壶玉碟,谁人劝也无用,跪了一地,便连斯戈雅也跪在了地上。
雪筝公主瞪着斯戈雅,斯戈雅可以感到她尖锐的目光:“你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吗?”
斯戈雅诚惶诚恐:“回王妃,斯戈雅不知……”
“你不知?”雪筝公主缓缓起身走到她身前,一脚踢在了她的肩头,“你不是生就了一副狐媚样,迷得王子流连在你的床上,夜半私语,便不信没有与你说。”
斯戈雅哭着道:“王妃,斯戈雅果真不知,若是知道,定然不会隐瞒王妃。”
“哈哈……从前我就信你,如今你便快要爬到了我的头上,信你……就有鬼了!”雪筝看一眼兰格,“兰格,把斯戈雅给我拉出去,打到她说为止!”
兰格瑟瑟发抖:“王妃……”
“怎么?你也要违抗我不成?”雪筝的脸因怒气而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