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昀不禁呆了呆,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发病,也是第一次露出这般虚弱无助的模样。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她还是先走到床头,问:“现在应该吃哪种药?”
他不答她,复杂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掠而过。
她没办法,只得去按铃,却很快地被他阻止了。
你还没听懂吗?”他看着她,即使声音低哑,却仍旧可以听出浓浓的不耐,“你根本不应该到这里来。”
“为什么?”她也皱起眉头看向他,“作为朋友,来探望你不应该吗?难道只有你健康正常的时候我们才能相处?”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逻辑,而且他今天一整天的反应都有别于往常,让她摸不着头脑。
你不会懂的。”良久,裴成云的目光微微一黯,终于转向别处。
确实。”她没好气地说,“就像我不懂为什么你总要在大家面前假装自己很好。”
“不是大家。”
“什么?”
我只在你面前假装而已。”讲完他竟然哂笑了一下,“当初是这样,现在还是。我只是不想被你看到自己快死的样子。”
又提到这个字!
舒昀莫名地心惊了一下。其实她不是迷信的人,可是偏偏听他提起,她总会下意识地感到恐惧。
他再度瞥她一眼,脸上仍是那种讥诮的神情,突然说:“如果只是朋友,那么你只要尽到朋友的义务就行了,我不需要你特意留下来照顾我。”
“可是……”
“我累了,”他毫不客气地打断她,下了逐客令,“你走吧,否则我没法好好休息。”
病房门被轻轻打开,又悄无声息地关上。
夜半时分,空气里最后一丝专属于她的馨香终于淹没在了消毒水的味道里。
裴成云按着胸口忍不住低低地咳起来,每一下用力都仿佛在挤压着心脏,牵动起再熟悉不过的痛楚。
不该再有希望的。他想。
之前自己竟然还奢想着要弥补过去犯下的错,期待他与她之间重续曾经擦肩而过的感情。
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机会,哪怕能够快乐的时光并不长,他都愿意去努力去尝试。
可是,终究还是自己想错了吧。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任由心口处的钝痛静静蔓延,然后自行消散在每一道神经里。就像过去的任何一次一样。
他根本没剩多少时间,越来越频繁的病痛终于让他清醒过来。其实越是与她接近,便越会给他带来希望。偏偏这样的希望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不啻于最深的打击。
望着近在眼前的绿洲却喝不到水,这远比渴死在一望无际的空茫沙漠里更加可怕。
她就是他的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