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点声。”她习惯性地说。
她和同学们打电话,如果遇到相同的情况,都会这么说的。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如此安逸的空间,她接了手机已经不对,还让对方“大点声”,那更是不尊重神族的表现。
已经无法挽回。
“我在秦淮河啊。”白瑢果然很听话的,甜甜地,大声地说,湛明婵的耳膜都要被震穿了,但是她拼命将耳机往耳朵上靠,希望不会有更多的声音溜出来,溜满这整个空间。
“南京真的太神奇了,这个城市很大,但却很平静,和我们那里不同,这里多是静中取闹,一片沉静中的一两个闹点,就好像什么呢?好像一汪平湖,偶尔有鱼儿上跃,翻出几圈涟漪。”白瑢喜气洋洋地说,“好舒服啊。”
湛明婵说:“你能小点声吗?我正在系里开会呢。”
这也是她经常编的借口,说得很顺溜了,一句大谎话。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覆水难收。
她能听到二姨婆湛青阁低低的哼了一声,也能感知出,大哥的目光射在自己的背上,阴冷有时候也能烧出洞来。
她低头,不敢再去看无涯的神情。
撒谎啊……
“那你很忙啊,我还想多和你说几句呢。”白瑢笑道,“他这几天也一直都很忙啊,我独自呆在旅馆,总是找不到他,他说他是和家里人有点家务事,要我不要插手,可我总觉得不像,我觉得他在隐瞒什么。”
湛明婵索性保持沉默。
“明婵,你怎么了?”白瑢提高了声音。
湛明婵尽力将耳机贴近耳朵,小声道:“我没事。”
“你怎么这么小声啊?!” 白瑢用甜美的声音唱起了女高音,“不对,你在哪里?你是不是又遇到危险了?是不是那个叫什么吴涯的装13的古装男又难为你了?!那个假清高的玩意,不,他连玩意都算不上,不是玩意的东西,你最好离他远点,不要和他交往。”
白瑢的声音,足以让在场所有人以及神,都听个清清楚楚。
湛明婵直接关机,取电池,丢回绣囊,然后向无涯叩首:“失礼了。”
无涯说:“是她?”
“是。”湛明婵轻声道。
“她那隐晦的比喻,很有趣。”无涯说。
湛明婵盯着席子上的经纬线,“她毕竟是局外人,还请上仙恕罪。”
“无妨,这又不是你的错误。” 无涯上仙淡淡道,“不过我好像叮嘱过你,要小心一点。”
湛明婵说:“是。”
“是什么?”无涯略略提高尾音。
湛明婵道:“我和她来往不多。”
无涯说:“最好就不要来往。”
湛明婵说:“凭什么?”
倒抽冷气的声音,在背后连成一片。
无涯上仙本是稍微歪斜地依靠着冷调的博山炉,此时却坐正了,“湛掌门,你在问什么?”
湛明婵平静地说:“凭什么不能和她来往呢?至少她没有害过我,至少她救过我,至少至少,她不是冷漠的旁观者,而是想到了,就努力去做到,无论是否会招人厌烦,无论身份多么的尴尬微妙,无论被人敌视到什么地步,但她也从不违逆自己内心的愿望,至少她是真实而且比警惕她的那些人更有勇气的。”
无涯上仙冷道:“湛掌门,你可以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比警惕她的那些人’。”
“就是不喜欢她,不愿意和她来往,也不希望别人和她来往的那些人。”
湛明婵挑衅地一笑,“上仙大人,我说的是‘人’,您不要误会,因为您不是人,对于人类而言,‘不是人’是骂人的话,但是对于神仙如您而言,‘不是人’也许是纯真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