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我的伤口没有再裂开了,后来它恢复得很好,一点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关于我那些虚构的证词,什么看见刘靖初为昏迷的妇人忧心忡忡、大声呼救之类的,姜城远没有跟我做过多的争执,他并不是一个据理力争、锋芒毕露的人,但我知道,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明白的。
有一天我看见他和他班里的几个男生因为占教室开会而跟金融学院的学生有点争执,他班里的男生问我:“这位同学,你刚才就在这里的,你说,刚才我们是不是有人进来在黑板上写明了五点以后要征用教室?只是被人擦掉了而已。”
我其实真的没有注意到究竟有没有人进来写字、写的字有没有被擦掉,但是,我有点想帮姜城远,就犹豫着要不要顺他们的意思,但我还没开口,姜城远却说话了:“算了,别问她了。”
他是笑着说这句话的,和善优雅的笑容,妥帖得无懈可击,但是,那张脸却好像突然就离我远了,像蒙着一层雾,模糊了,淡了,有点难以靠近了。
刘靖初住院那几天,我没有去看过他。从班里的一个同学那儿听说,那个昏迷的妇人情况有点复杂,她本身就因疾病缠身而入院,从楼梯上摔下去之后,脑内有瘀血积着,一直没有醒。黄毛和他的家人三天两头找刘靖初的麻烦,还想要他负担母亲住院的费用。刘靖初的妈妈不堪对方的胡搅蛮缠,勉强答应支付一部分住院费,等妇人醒了以后问明情况,两家人再清算到底是谁欠了谁。但是,刘靖初不同意这种做法,在病房里跟他妈妈大吵,在场的亲戚都指责他,他妈妈还动手打了他耳光。
在父母亲戚的眼里,刘靖初一直都是难管难教的孩子。听他说,以前十几岁的时候就试过离家出走,不高兴还可以连着几天不去上学,全家人都找不到他。也因为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而惹了不少的事,得罪不少人,隔三差五就会弄得自己鼻青脸肿的。那会儿他妈妈简直是学校教务处的常客,经常被请进去,都是因为他又闯祸了。后来,他到了大学也没有收敛多少,还是冲动惹事,不良好的纪录又多了一大堆,所以,他说他没有推撞别人,家里人还不太敢信他,怀疑他撒谎。
他出院的那天是周日,晚上他给我发短信:阿瑄,他们都觉得我就是那种会推别人下楼梯,会做坏事不认账的人,就连我的家人都不相信我,只有你相信我。此刻我真希望你在我身边,我想抱一抱你。
我看完短信,默默地把手机放在一旁,继续戴着耳机听歌。
但眼睛忍不住总要瞟一瞟屏幕,屏幕一亮,我还是会立刻拿起来查看。果然他的短信又来了:我就在你家楼下,能见见你吗?
楼下那条幽暗的街道,只有一头一尾两盏路灯,昏黄的暗光里,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一棵瘦瘦的不知名的矮树旁。
我站在窗口,窗帘挡着我,我偷偷地看着他。
刘靖初抬头朝我的窗户这边望过来,黑暗里,我依稀能看见他双手插袋,仰着头,很长一段时间,保持着一动也不动。我也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帘背后,他仰着头,我低着头,我还是不打算下楼。
又过了一会儿,我的手机屏幕再亮了起来,他发来短信说:阿瑄,我知道你在看我。我又继续在窗口站了一会儿,看他还是不走,我决定下楼见一见他。
深秋夜凉,我故意只穿了一件半袖的打底衫,两只手抱在胸前:“有什么赶紧说,冻着呢。”
刘靖初把外套脱掉想给我披上,却被我推开了:“没有必要,长话短说吧,说完我就上去了。”
刘靖初说:“老麦的事我解决了,只要他不骚扰你,我认栽了,我把钱赔给他了。”
我说:“嗯。”
他问:“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
我说:“几号?二十、二十三?”我恍然大悟,“哦,是二十三号。”
他说:“你没忘吧?”
我说:“没忘,明天是你生日。”
他说:“那你还记得,三年前你承诺过我什么吗?”
我说:“我承诺过,每年生日我都会陪你过。”不等他开口我又笑了笑,“呵呵,这承诺是对三年前的你。”
刘靖初叹了一口气:“够了,阿瑄,都过去一年了,原谅我吧?”
我知道我即便在笑,笑容也是冷漠的。“刘靖初,都说了不想提以前的事了,其实无所谓原谅不原谅,只是我们之间已经回不去以前那样了,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他着急地说:“哪里不一样?我对你还是一样的!阿瑄,我还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你!”我大声接道。
“你这是实话吗?苗以瑄,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给我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就是这样,一开始还能轻言细语地跟我说话,但是受不得气,被我的态度一激就发火,就抓着我的胳膊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