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葭同俞桉相识也是一段佳话。
那年她刚升研一,为了两个学分去当本科生的班主任——管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承担的责任却很大,典型的有苦劳无功劳。
柳葭从本科期间就开始走读,她坚持不考外地的学校也是为了本校是可以申请走读的,这样方便她照顾住院的母亲。
结果某一天半夜,突然接到宿管老师的电话,她迷迷糊糊地按下通话键就被劈头盖脸一顿狠骂:“你平时到底是怎么在管那帮学生的?连班里有人有自杀倾向都不知道,这都跳楼了,你、你赶紧过来,赶紧的,不然我给你一起记过!”
柳葭的瞌睡顿时跑光了,手忙脚乱穿衣服,五分钟不到就已经在停车库发动汽车,身上衣服连纽扣都扣偏着,只能一边开车一边纠正。她这一路上耳边都回响着宿管老师的声音:“连班里有人有自杀倾向都不知道……”
如果她管的本科班有人自杀,那她就得承担大部分责任,别说奖学金泡汤,只要不记处分那就是万幸。她开车到学校,随便找了个空位停了,发足狂奔到寝室楼,只见宿管老师又重新脱衣服睡觉,见她来了就轻描淡写地说:“人送去附属医院了。”
柳葭听她这句话,又狂奔去校区内的附属医院,跑到地方连气都喘不上来,跟值班的护士扯了半天,对方才明白她的意思。那护士笑着说:“你也真是认真,大晚上还赶过来,其实就是骨折,那位同学精神也挺好的。”
有自杀倾向的人精神还会很好?柳葭立刻觉察到这件事有哪里不对劲了。她走到病房外面,故意放轻脚步,只见那间病房可是热闹,除了那个学生的三个同寝室同学外,还有两个女生,几个人在一起有说有笑。那个“自杀未遂”的男生腿上打着石膏,被高高吊起,这都影响不了他眉飞色舞的神情。
柳葭趁着他们没留心的时候走进病房,阴森森地问:“你刚刚还想跳楼自杀,现在心情就这么好,你的心理调节能力还挺不错的。”
那几个学生立刻噤声。
柳葭找了病床边的凳子坐下来,正巧看见床头柜上还摆着水果,就递过去给那个男生:“别这么紧张,吃水果吧。”
那男生接过去,就咬了一口。只听柳葭冷不防问:“水果很好吃吧?晚上不用回寝室,最近都可以请假不去上课,也很开心吧?”
“师姐你误会我了!”男生立刻放下水果,摆出一副沉痛表情,“我现在才觉得生命有多美好,重来一次的人生绝对不会再随意糟蹋。”
柳葭实在懒得跟他扯皮,直接揭穿他:“行了,不就是晚上回宿舍太晚了只能翻墙进去,最后踩空了摔下楼了吗?我要是拿你的照片去学校后面那条街上去问,比方说KTV台球室这些地方,总会有你们消费的时间记录。”
那男生也是脸皮厚,被揭穿了也是尴尬地搓搓手:“师姐,你看……如果我晚回又翻墙,还闹得这么大,肯定是要被记处分的。本来我也没想说自杀的,是宿管阿姨这么认为的,我可什么都没说过。你就饶过我吧!”
大学新生都是特别难管教,刚刚离开高三那种地狱式的生活,来到一个新环境,但凡是不该去做的总想要去做一下以展现自己的与众不同。柳葭思索片刻,回答:“好,不过你也要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
“当然不会再有了,我摔断了腿,这也是活受罪。”
柳葭点点头:“那好,回头会有一个心理辅导员来纾解你的心理问题。”
那男生一听要给他安排心理辅导,居然还更来劲了,笑嘻嘻地问:“长得漂不漂亮?跟你比起来谁漂亮?”
都到这个时候还只惦记人是不是漂亮。柳葭在心里叹气:“是个博士生。”
她走出病房,便见到一个裹着厚厚的棉服的女生靠在墙上,脸上的笑容有点不怀好意。
柳葭停在她面前,想了想问:“你是来给人做心理辅导的?”对方不像是本科生,深更半夜出现在校附属医院,不是在附属医院实习的医学院学生,就是心理辅导员,而她也没穿白大褂,那就只能是心理辅导员了。
“我叫俞桉,是心理系博士研究生。”她指指病房门,“我听见你在包庇那个小男生哎。”
柳葭面不改色:“你听错了吧。”
她倒也不纠结这个问题,转眼又上下打量了她片刻:“嗯,柳葭……我知道你,我听人说你是经院研一的班花呢,不过我发觉你化妆前后就像是两个人啊。”
“哦。”这样大半夜接到电话说有学生跳楼自杀,她当然不会光鲜亮丽地出门了。
“你不生气?那再换一种,你当班主任实在太不负责也松懈了,竟然会出这种事。”
柳葭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是拿我在做什么实验吗?”
俞桉笑眯眯地搭住她的肩:“是啊,我本来正在寝室里看书,正看到书上说每个人在心理上都有一个弱点,当你攻击这个弱点的时候,哪怕那个人很有涵养也会控制不住情绪。我本来以为你的弱点不是容貌就是责任心,结果都不是——所以说你的弱点是什么?”
“我没发觉自己有什么心理弱点。”
“不可能的!”俞桉立刻道,“这样吧,我不揭穿你班里那个小男生的事情,我要找到你的心理缺失点在那里,怎么样,成交吗?”
她是被当成小白鼠了,但是她也不觉得俞桉提出来的要求很古怪,就答应得很爽快:“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