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兮怔忪地看着他。
“走吧。”殷凌澜冷冷地转过身:“你想要独善其身已是不能,别说报仇,你的命只有萧王可以庇护你。”
卫云兮看着他的背影,忽地笑了:“说这些都是假的。你是因为她才不愿与我牵扯在一起吗?”
殷凌澜脚步微微一顿,忽地回头,淡淡道:“你都瞧见了?”
“我自然都瞧见了。”卫云兮脸色煞白比雪色还惨白几分:“我可以问你为什么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殷凌澜冷淡地反问。
卫云兮惨然一笑:“不能问吗?你我情意一场。如今要各奔东西,如何不敢让我问?”
自从到了北汉她就觉得自己犹如偶人一般,被他牵着走一步是一步。他安排她进云仓城的别苑山庄,她心伤之下便住了。他说他不愿再与她纠缠,她绝望之下就信了。他救了她,又让她跟着萧世行进京,她再不认命也只能从了。
如今,他喜欢上了东方晴,难道她还不能问个为什么?
殷凌澜定定看着她,忽地,他猛的逼近一步,冷冷地道:“你想知道为什么?”
卫云兮心如刀绞,只能直直看着他凉薄的唇。
“因为黄泉流觞没有完全解,这世上只有晴儿可以解我身上的毒。朝朝夕夕相对,肌肤相亲,她是黄花闺秀,我若不娶她,她又该怎么办?所以权衡之下不得不负了你。”他说的尽是她听不懂,也不想听的话。
卫云兮踉跄退后一步。天边的夕阳已落下。天地的光影都统统隐没。眼前的他再也看不清楚。卫云兮缓缓转身,脚下一个踉跄跌在地上,她摸索着起身。眼疾仿佛又重了,眼前黑漆漆的一团,再也看不清这个天地。
秦七急忙上前扶着她,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殷凌澜。
“我们走。”卫云兮吐出这一句话,上了马车。
马车飞快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殷凌澜这才转身缓缓地走回庄子,方到了门边,他终是忍不住扶住门喉间一甜,突地呕出了一口猩红刺眼的血。
“何苦呢?”不知什么时候东方晴走来,一双清澈的明眸中皆是惋惜。
殷凌澜擦了擦唇边的血渍,看了她一眼,喘息了一口气:“实在对不住东方小姐。”
东方晴一笑:“让殷统领道歉真的是天下奇闻。”
她上前扶了他进了庄子,边走边幽幽道:“她千辛万苦找遍整个京都只为了见一面,她大婚在即,断然抛了一切只为问你最后一句。女子能做到这地步已是情深之极。你这般伤她,恐怕她再也不会原谅你。”
殷凌澜瘦削的肩头微微一颤,半晌才道:“你不懂。她要的天长地久,我给不起。”
夜风簌簌吹来,把最后一句也吹得飘渺难觅踪迹……
大婚之日终于到来,卫云兮半夜便被喜娘叫起,梳洗更衣,上妆,各种繁琐的步骤一步步有条不紊,待到了披上嫁衣已是日头初升。她身披嫁衣静静坐在妆台前。铜镜中的人美得倾国倾城,只是她努力看却只能看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她的眼终究没瞎。因那日气急攻心,血气上涌,令眼暂时失明。萧世行抛下手中正事为她寻医问药,找来大内御医开方子,又是针灸又是药熏终于在大婚前让她双目重见光明。只是这眼若要彻底好起来,还需一段极长的日子。
她静静坐着,听着外面锣鼓喧天。她还记得三年前也是这般热闹嫁人,只是当时知道自己所嫁非人。而今日呢,所嫁之人爱她怜她疼她如珍如宝,可为何还是不开心呢?
她应该开心的。想着,卫云兮唇边溢出笑来,大红嫁衣委地,她静静坐着笑着。喜娘为她盖上大红盖头,说着各种吉利话,扶着她慢慢出了房门,远远的,锣鼓声鞭炮声更响了……
热闹了整整一天,卫云兮坐在床边,模模糊糊听着外面宾客的喧闹声。夜已三更。这次的大婚摆了长长的流水席,那聘礼由上百人挑着,足足绕了京都一圈。宾客如云,贺者如过江之鲫,挤满了整个萧王府。与当日她嫁给慕容修不同,此次的大婚热闹到了顶点。
他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当真是三媒六聘,十里红妆亲自迎她入门。卫云兮累极靠在床边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悄然打开。卫云兮迷糊中只听得脚步声缓缓靠近,一股浓浓的酒香扑入鼻间。她睁开眼,眼前红影晃动,只看见一双玄青色龙纹皂靴立在自己的眼前。
她心头一跳,自己冰凉的手已被他稳稳握在掌心。隔着大红盖头她看不清他的面目,但隔着盖头,她只觉得萧世行一双晶亮璀璨的深眸在深深地看着她。
眼前盖头落下,他执了一把如意称含笑站在她的面前。大红的喜服穿在他的身上妥帖又显得喜气。喜服上绣了繁复的金丝龙纹祥云,领口襟口同样都滚了金边,彰显出他世袭亲王尊贵的身份。红烛下,他的面容修洁俊美,因饮了酒眼梢处皆桃花红晕,一双深眸深沉如海,熠熠的眼神显出他今日由心的欢喜,含笑脉脉地看着面前端坐的卫云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