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你打住,跟你说句正经的,千万别再叫我晓鸥,你一叫我全身就起鸡皮疙瘩。”
“晓鸥……”
“闭嘴!”
恰好这时广播里叫到季晓鸥的号码,两个人都噘着嘴站起身,双双默不作声却配合默契,一个递银行卡和身份证,一个从包里往外取钱。
最后三万块钱,林海鹏没有递进窗口,而是塞到季晓鸥手里:“这几万别存了,你收好,一会儿还有别的用处。”
季晓鸥瞪着他:“干吗?”
林海鹏再叹口气:“你别这么看着我,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害你。不意思一下,你今天恐怕不好出派出所的门。”
季晓鸥拿着钱犹豫了一下:“不至于吧?”
林海鹏讪笑:“那你可以等等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存完钱回派出所,两人一路上再没说一句话。等回到派出所,似为避嫌,林海鹏连眼神都不肯和季晓鸥交汇了。双方签完免责声明,办案的警察指着季晓鸥对林海鹏说:“二位先走,我和她还有点儿其他事。”
林海鹏起身道谢,和警察握手,然后带着那姑娘离开。临出门前,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季晓鸥,微微欠身道:“别忘了我说的话。保重,我们回见。”
终于等到办完事,迈出派出所的大门,季晓鸥站在路边愣了一会儿。她原是想给严谨打个电话,却想起林海鹏在银行时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是“一个高干子弟官二代”在帮她周旋。当时没往心里去,这会儿想起来倒起了疑心。他说的到底是那个“许胖子”还是严谨?回想起与严谨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季晓鸥发觉自己漏掉了很多令人生疑的细节。依着她的脾气,恨不能立即打给林海鹏问个清楚,可惜没有他的号码,只能作罢。但她心里昨晚刚鲜活起来的那点儿不能见人的小心思,像晒在阳光下的冰雪,又迅速消融下去。
和很多年轻姑娘一样,季晓鸥也没少做过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嫁入豪门从此不劳而获的美梦,但仅限于做梦而已,从未想过付诸实施,因为她已经二十七了,早已过了相信奇迹的年龄——像她这样每天坐公交地铁吃路边大排档穿淘宝衣服的女人,遇到年轻英俊多金又专情的有钱人概率几为负数。退一万步,假如严谨没有性向不明的嫌疑,她若哪天想不开也许就豁出去试一试了。可严谨既有喜欢男色的前科,昨晚即使见到他的前女友,也难以洗脱他男女通吃的嫌疑。季晓鸥没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敢拿自己半生的性福去赌一把运气。
但不管怎么说,严谨的电话还是要打的,帮了她的忙,总得跟人交待一声。
等她汇报完情况,严谨只“嗐”一声说:“你太老实了,才跟她要二十三万,太便宜她了。”
“二十万。”季晓鸥纠正,“还有三万,算别人的辛苦费了。”
“啊?谁这么不够意思?告诉我,我帮你弄回来。”
“算了。”季晓鸥无精打采地说,“我认倒霉了。老店要扩大,省着点儿花,二十万也勉强够装修费了。至于那些产品和太空舱,我就当丢了一辆丰田佳美,接着再挤一年公交和地铁好了。”
“妹妹,不如这回你索性就往豪华里装,咱也提高一下档次。钱不够哥给你添上。”
“得了,你就甭添乱了。”季晓鸥嗤笑,“这一带没有高级写字楼,也没有高档公寓,太豪华了反而拒客。那家‘雪芙’就毁在这上面,可她就认准了是我妨碍她生意。不说了,一说这事我就堵心。”
季晓鸥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回背包。包里还有半瓶没喝完的酸梅汤,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已经变得温热的酸梅汤,像是变成一团凝固的果冻,堵在嗓子眼半天没有滑下去,似乎真有什么东西堵塞在心口。
方才举着电话,她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处说起。说什么呢?问他昨晚的女人到底是谁?可那女人是谁跟她有什么关系?问他是否高干子弟?他是否高干子弟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季晓鸥拎着印有YSL标志的纸袋,随着人流挤上公共汽车的时候,还没有想清楚这两个问题,但是周围拥挤的人群与复杂的气味,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与她手中纸袋上三个字母所代表的奢侈华丽格格不入。
第*章9最难忘的生日
因为要等隔壁五金店退租以后才能和房东签租赁合同,“似水流年”的重装修九月中旬才可以开始。事发突然,季晓鸥不得不给所有办了预付卡的顾客挨个打电话道歉,并承诺再开张时另有优惠赠送。好在通情达理的顾客占大多数,知晓季晓鸥的遭遇之后都表示理解,愿意等“似水流年”重新开张。碰上不太好说话的,季晓鸥也不啰唆,当即同意退款。
她忙了一上午才把电话差不多打完,名单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名字:方妮娅。她知道方妮娅没那么好打发,所以留到了最后。
果然,一听季晓鸥说要闭店两个月,方妮娅便哇哇大叫:“那怎么办?不行不行,我脸上的太阳斑刚刚退下去一点儿,一停下来不就前功尽弃了?”
季晓鸥说:“也是。要不我给你介绍一家可靠的美容院,你去那儿先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