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工夫,先前还衣香鬓影的梅林就变得一片空寂。徐玉芝怯怯地拉住杜氏的衣角,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却见杜氏猛把转过头来,那眼神仿若要吃人般,“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便猛地扇了过来。
傅百善拉着那位魏琪姑娘的手,颇有些依依不舍。
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碰到一个身手比自己还要好的同龄女孩。想起这姑娘拿几颗铁弹珠就把那徐玉芝的丫头打得起不了身,却又没伤及性命,这份眼力和准头就极值得一学。
魏琪姑娘也是颇为后怕,撅着嘴道:“这常家给我下了贴子,家里有事耽误就晚来了一些,没想到就因为穿了一条红裙差点与那痴儿落在一处。多亏有你,不然我哭都没处哭去。”
傅百善哈哈笑道:“以姐姐的身手倒是我多事了,而且看那徐玉芝的目标来看,应是冲着我来的才对,姐姐你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罢了!”
魏琪也是个爽利的人,也就不再谢来谢去,好奇地问道:“你那婢女身上怎么还随身带着两条样式一致的裙子?”
傅百善想了一下便坦言相告:“这只是有备无患,我身边有位姓曾的教习姑姑,从前是在宫里侍候过贵人的,她说过宫里女人们为争个先,其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出门多带一套衣服乃是最起码的常识!”
魏琪听得双眼神彩湛然,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娘去得早,从小到大身边都没人提点过这些,我爹只会教我看不惯谁就开打,打不赢就跑。”这下轮到傅百善瞠目,两个人越说越投机,越说越觉得相见恨晚,又定下了下回会面的日子,两家的马车才在坊门口分开。
宋知春是知道女儿本事的,根本没有担心女儿在此事当中受到伤害,只是不忿这常家竟然想拿一个智障儿子来匹配自家女儿。在与丈夫细细分说这件事之后,宋知春越想越气,说到那徐小姐当着那么多人红口白牙地高声喊着:“傅小姐,傅小姐!”一副硬生生想当着众人把事情给坐实了的模样,就气得直打哆嗦。
“妄想!真真是妄想!”
傅满仓更是气得双脚直跳,这些年傅家在广州顺风顺水,还真没有谁敢这么明火执仗地算计他一家人。傅家大老爷听说消息过来,好说歹说才将他劝住。吕氏心里有些幸灾乐祸,也在一旁假意出言劝道:“那常知县是这一县父母,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莫与他家交恶才好!”
宋知春今日让此事恶心得不行,听了这不痛不痒的劝说,顿时火爆三丈大怒道:“那常家若是知礼,明日就会来人赔罪。不若我来牵根红线,将大嫂家的兰香许与那常家痴儿可好?”
吕氏想起女儿说起这场祸事时的惊魂未定,讪讪一笑连忙住了嘴巴。
常知县耐着性子听杜氏说完家中这一团的纷乱,忍不往额角直跳:“这下真是弄巧成拙,结亲不成反成仇了!我早说过你那外甥女年纪大了,不好再留在咱家。偏你怕她后娘苛刻于她,一留再留,结果真的留出仇来了!”
杜氏一贯强硬,却让今天的纷争闹得脾性全无。等客人一走把大门一关,几顿板子敲下去,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开了口。徐玉芝的丫头紫苏是怎样安排的人手,又怎样悄悄地教常松在红裙里翻找好吃的,又怎样吩咐看守腊梅园的婆子放人进来。如果不是那傅家小姐机警,今日就让徐玉芝强将两人送做堆了。
暗暗叹息一声,杜氏无力地拄了额头涩声道:“我竟不知玉芝何时对我们柏哥儿起了淑女之情!我一向以为他们之间是兄妹情谊。”
常知县挥了挥手道:“尽快将这个心性不端的惹祸精送走,她有父有母轮不到你为她忧心。我们柏哥日后前程远大,休让她给耽误了。一个是你亲生子,一个是你外甥女,你可要分得清楚轻重才是!”
见杜氏忙不迭地点头,常知县才继续说道:“回头赶紧地开了大库房,细细收拾一份礼物出来,有女儿家益气补血的药材更好,明日我亲自带了柏哥儿到高柳傅家走一趟。”
杜氏眼前一亮,欢喜言道:“对极,把柏哥儿往那宋氏跟前一带,说这才是想求娶你家闺女的人,保管他什么气性都消了!”
常知县抚须长叹了一声,“只能唯愿如此了!那傅家二老爷交游广阔手面大方,官职虽小却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连我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你那外甥女这般浅陋地就妄想算计他家的姑娘,真是无知者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