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裕想着他们顾家又是老又是幼的,每日要冒着风雪出来讨饭,再想那厢顾立轩当时何等辉煌,众星拱月般耀眼,诸位同僚哪个不羡慕他青云直上前途无量,谁又能想到他竟是一夜之间被人打入谷底。
当真是世事无常,人生际遇难侧。
回了顾家后,刘细娘拍打赶紧怀里襁褓上落的残雪,转身进了房便将孩子抱进了炕头上,打开襁褓后见孩子还算精神,除了小脸凉了些,其他的似没什么,这才微微放了心。
“吴妈,你去烧点米汤拿过来。”
听到吩咐,正搓着通红的双手,还未来得及喘口气的吴妈只能讪讪的去厨房烧汤。现在顾家不比从前,自打那日之后,阖府上下的奴才奴婢便只剩下她跟钱叔,府里各种脏活累活也只能他们两个来做了。
蹲着身子往灶膛里添着柴火的时候,吴妈看着自己已经开始冻疮的手,心下悔的肠子都青了。何苦来哉,何苦来哉?早知道来顾府是这般的结果,当初她又何必争破脑袋的向秦嬷嬷请命,领了这份差事?
妄她当初还满心欢喜的以为,毕竟是侯府的头个小主子,再怎么说也能得侯爷重视,而她这个小主子身边的一等奴才,将来指不定能占着点光呢。更多文公众号:Angel推文
得了,还沾光呢,命留在身上就不错了。没见自打那作妖的小娘子跑了之后,他们侯爷就开始犯魔障了,她就眼见着他们对顾家一刀一刀下的这个狠呐,就跟不共戴天的仇敌似的。现今看来竟是连小主子都不放过了,寒冬腊月的也逼着他们抱着去讨饭,要不是她是从头到尾看着小主子出生,她还真怀疑这不是侯爷的种呢。
此刻秦嬷嬷也在府里捶着胸口,又是心疼此刻在顾府里待着的小主子,又是悔恨自己当初草率的决定。
秦嬷嬷又如何猜不到,他们侯爷如今这般苛待亲儿,是在逼那娘子现身啊。早知那娘子对他们侯爷的影响会这般深刻,当初她就不该撮合成了这厢事。
悔啊悔,实在不该啊!
昭阳宫内,陈贵妃斜靠在贵妃榻上,眼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看着此刻正跪在榻边给她按腿的俊俏公公。
“顾公公,瞧你手法这般熟稔,想来从前在家没少给夫人按过吧?”
顾立轩低眉顺眼:“娘娘是奴才伺候的第一人。”
陈贵妃满意的笑了。
这时外头有奴婢来报,二皇子派人送来了一箱柑橘。
陈贵妃招招手:“拿过来。”然后慵懒的抬手对着那柑橘指了指。
顾立轩会意。净了手后,便拿起其中一个柑橘,仔细剥完皮后递给陈贵妃。
陈贵妃没有接过,而是看了眼柑橘肉,笑问:“你可知对宫里的女人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
顾立轩低头回道:“自然是子嗣重要。”
陈贵妃挑眉:“你倒是乖觉。那你说说,何等重要法?”
顾立轩双手保持着呈递的姿势,恭谨道:“远的不提,就说那永信宫那位,之前受到圣上何等盛宠,靠的从来不是姿色,而是圣上对五皇子的重视。如今五皇子一去,她又如何?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历来在这皇宫里,都是母以子贵的。”
陈贵妃收了脸上的笑。接过那柑橘肉,她放一瓣在嘴里,直待咽下,方又看向他:“哦,那依你之见,二皇子贵否?”
“二皇子居长,母位又尊,道理来说是贵的,只是……”
陈贵妃坐直身体:“只是什么?”
顾立轩叹道:“可惜二皇子胸有韬略,锋芒太盛,不像某些皇子易于把控手中,于是便碍了人眼了。”
陈贵妃知他曾是霍党中坚,此番话必不是无的放矢,想来那霍相是已决定放弃他儿,转头支持三皇子了?
三皇子是豫妃所生,而她与豫妃素来是不死不休的,若将来是三皇子登了大宝……
陈贵妃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得那顾立轩又道:“朝中大多老臣还是支持二皇子的,可毕竟那厢党羽众多……”
陈贵妃心凉了半截,二皇子上位没机会了?
“倒也不是没有丝毫胜算……”察觉陈贵妃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顾立轩垂头掩下此刻眸里神色,慢慢开口道:“娘娘可曾听说过大明宫之变?”
前朝第二代皇帝发动了大明宫之变,弑兄杀弟,逼父退位,这才荣登的大宝。可那又如何呢?世人大抵记得他开创的景琰盛世,哪里会对他当初的狠辣多加指责?若有人提起,怕也只会赞他的刚毅果决,心性坚韧,赞他一句不愧为一代明君。
陈贵妃的心乱了。
顾家奉令讨饭的事到底传到了扬州。
扬州城百姓茶余饭后无限唏嘘的议论着顾家如何如何悲惨,沈晚却躺在家里的床榻上默默流着泪。
她恨,恨霍殷的无情,恨他的狠毒,恨他如此诛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