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丢脸了。
大家再傻也只会私底下讨论。像裴燕这种把手段摆到明面上来的,真不多。
裴燕尖叫了一声,似乎想冲上来和闻乐打一架,被方晓死死拦住了:“你干什么!”
她们正说着话,突然身后又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做什么呢!”
四人扭头一看,齐齐沉默——他们班冷面无情的数学老师。
他们的数学老师是个中年男人,教学水平在县里闻名,同时闻名的还有他的臭脾气。愤怒了他,他能在十句内把你骂到恨不得掩面泪奔,不带脏字的。
数学老师抱着个公文包走过来,眼镜的反光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干什么呢?都堵在路上,让其他人往哪里走?你们就是这么体现学生素养的?”
闻乐和周绵绵噤声,方晓也苦着张脸不敢多说一句,裴燕颤抖着声音小声说:“对、对不起老师,我们什么也没干,就聊天来着……”
数学老师看了她一眼,很有个性地没搭理这个数学常年不及格的学生,扭头对着方晓,硬邦邦地说:“这次考的不错。”
方晓眼睛亮了亮,感激地说:“谢谢老师。”
数学老师点了点头,转向闻乐,略略停顿了一会儿,语气和缓了一些:“你也考得不错。只扣了一分。别说浦屏了,整个江蓝你都是排得上号的。”说完了这句,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闻乐目送着他走出停车场,回过神来才发现,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好看。
周绵绵那是劫后余生,她也很怕数学老师;裴燕则被开始的那句明显冲着她来的责问吓蒙了,还没反应过来;方晓神情恹恹,自然是觉得自己在老师那里又低了闻乐一头,有些不高兴。
闻乐则对她的那些小情绪视而不见。正如她从前所做的那样。她其实很羡慕方晓,因为她的烦恼如此单纯而直接。
方晓,包括同学们,他们学习是为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将来”,而闻乐学习是为了摆脱当下的困境。没有什么比当下更真实、更迫切。天赋加上从不偷懒,有时候能起到的效果比寻常人想象得还要强大。
经此一役,裴燕直接蔫了。他们的聚会上还坐着很多老师,裴燕几乎可以预见一会儿的事情发展——果然,所有的老师都在惋惜地安慰闻乐,并且表示相信她的能力。同学们顶多也只是暗地里幸灾乐祸,言语间还是相当客气。
……这种局面的确衬得裴燕像是个傻瓜。
她又羞又怒,当初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大家不还听得有滋有味吗?不是还参加了讨论吗?怎么到现在被威胁的只有她、丢脸的也只有她?
大家明明是都一样的!
她总觉得四周有若隐若现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似乎有人在暗自嘲笑着什么。最后,裴燕受不了热闹的气氛,找了个偏僻的桌位自闭去了。
……
闻家。
潘朋义抽着烟,缭绕的烟雾将他的侧脸遮掩得有些朦胧,但他深陷的双眼和乌青的眼眶还是让他看起来有股扑面而来的狠戾气质。
潘雪珍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忍耐着烟雾给她带来的、从喉咙深处涌出来的痒意。
“你说她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潘朋义的声音有些沙哑。
潘雪珍点点头,有些担忧。
“没事,再等几天。她还能去哪里,上回不也乖乖回来了……”话虽这么说,潘朋义心里也没底,他只是出于安慰潘雪珍的心理附和几句,随即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道,“妹子,你这里……还有没有剩下的钱?”
“没有了。”潘雪珍有些警惕地将视线瞄向了其他地方,“没什么闲钱了。”
“妹子,我就借一万,过三天就还你。”潘朋义挠了挠后脑勺,仔细观察潘雪珍的表情,见她没有往常那样动摇的神色,狠了狠心,“咱们可是亲兄妹啊!你不能看着哥哥去死吧?”
“你又去赌了?”潘雪珍低呼。
潘朋义抽着烟,不说话。
原本他只打算赌点小钱,但最近债不紧,他手头又有一些活钱,他觉得翻盘没问题……
结果一晚上过去,不仅输了五万现金,还倒欠了三万。最近烧烤摊生意不好做,他想了想,决定来潘雪珍这里先借点钱。
“就一万。”他说,“一万块,不算多吧?”
潘雪珍深吸了一口气,眼眶不禁湿了,紧闭着眼。潘朋义见她这副模样也有些难堪,将最后一点烟狠狠抽尽,碾灭在桌面上。
“行吧。我等下个月你女儿回来再说。我记得她手上总还有点钱。”
潘雪珍终于忍不住了,低声诘问:“到底是你欠了债还是我欠了债?!”
潘朋义有些不可思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脸色由青转白,在狭窄的房间里绕了两步,双眼直勾勾盯着她,想说什么,胸膛似风箱般鼓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你听不明白吗?”潘雪珍终于哭了出来,“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去赌别去赌!你赌了这么多年,有赢回来什么钱吗?还不是转眼都败在那帮人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