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可是哪里不舒服,她又说不出来。
周围的老娘们乡邻们议论着,有的说,“有个城里的儿子真好,还能一个月出十块,我生了七个儿子,也没见哪个儿子给我一分钱”,有的说,“十块钱呢,老天爷,我要是一个月有十块,我能天天吃肉了”当然,也有的在说,“跟儿子算钱,不好吧?儿子也是要过日子的,城里样样要钱,现在孩子还病了,这多不容易啊”,等等等等。
不管是哪种说法,都是羡慕嫉妒。
李余粮就抬起下巴,跟茹大江重重点了头:“就这么滴!”
茹大江满心欢喜地签了字,按了手印。
归庄把纸递给茹大涛:“你也签字吧。”
茹大涛深吸一口气,看向李余粮:
“娘,不管你承不承认,今天这字,可以说是你逼着我签的,我现在这么困难,大女儿没了工作,小女儿也病着,你非但不让大江还我钱,你还非要我养你,所以我们才签的这个字,是不是?”
李余粮梗了梗脖子:“茹大涛你怎么说话呢?难道你不该养我?你大女儿没工作,小女儿病着,你就不该养我吗?你个不孝子!”
“该。只是,我想和你说,签了这个字,七年八个月里,你别再来找我,找我,我也没有一分钱给你,我欠着大债呢!你要是做不到的,咱们趁早别签这个!”
“我找你怎么了?我找我自己的儿子有错?”
“你找我要干什么?是帮我照顾孩子还是送粮送钱?你要是找我送粮送钱我欢迎得很,你要是找我要钱,咱们还是回到原点,先让茹大江把钱还给我再说。”
“我不能找你是不是?我当娘的不能找你?”
“能!只要你不跟我要钱要东西,就能。但是这么些年了,你找我的时候,那次是不要钱的?”
“你!茹大涛,你哪里学的,你倒敢这么和我说话了,你要死啊……”
李余粮刚想发飙,归庄狠狠拍了桌子:
“够了!李余粮,做人不要太过分,你儿子说得对,既然现在签了这个字据,以后你不要再去找你儿子要钱了,至少这七年八个月你别再找他要了是不是?都是自己生的,大儿子这么辛苦你还非要钱,小心天打雷劈!咱们村的老人有几个是像你这样的?只想着要钱,只会偏心,一点家人情分都不讲,你要记住,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往屋里看看,看见没有,你儿媳妇在里头看着,你孙子也看着,以后你儿媳妇、你孙媳妇都是有样学样的,只要看见儿子就是要钱,一代代下去,你就说你这样的家庭它能好吗?”
也不知道是哪几个字戳中了李余粮的神经,还是儿媳妇那刻意躲开的眼光刺激了她,李余粮竟然“哼”了一声,没再出声。
茹大涛看看母亲,这才在字据上签了字。
不管这招有没有用,小玉说得对,先把母亲层出不穷的要钱要东西理由堵死就行了。
终于的,他来这一趟,顺利完成了任务。
五分钟后,在茹家看热闹的人就散了。
茹大涛在归庄的帮忙下,把棉被两头扎了绳子,一头挂在车把上,一头绑在后座上,让茹新躺在里面,像一个蚕茧,默默地推着自行车,走在田埂上,往大队部去存好借条。
归庄走在前面,回头看一眼车把挂“蚕茧”的那样子,叹气:“唉,你娘这样冷情冷面,还想要你把被子还她,我可真是服了她!还好最后没有非要,不然你怎么把孩子带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