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勤院,正屋。
一个家僮帮忙提东西进去,离开时被丫鬟叫住:“莫急着走,夫人有话问你。”
家僮立即止步,跟着丫鬟往里屋走。
景行苑总管事费廪的妻子凌夫人,此刻穿着一件赤红罗衣,头上插满了钗环饰品,乍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少奶奶。
臣子僭越,未得皇帝赏赐,私下就敢穿蟒袍。
家奴僭越,不经主人同意,私下就敢穿绫罗。
礼乐崩坏,便是如此。
凌夫人抱着一只猫儿,随口问道:“又跟谁打架了?”
家僮跪在地上回答:“回禀夫人,不小心摔的。”
“胡说,脸上还能摔出巴掌印子?”凌夫人冷笑道。
家僮只得说道:“起了口角,就打了一架。”
凌夫人问道:“东厢新来的两个家僮,听说你们去寻他晦气了?”
家僮回答道:“剑胆哥哥说,要给一顿杀威棒,便带着我们去了。那厮打架厉害,咱们不是对手,听说是魏爷教出来的徒弟。”
“魏剑雄?”凌夫人眉头紧皱,吩咐家僮道,“以后多盯着点,新来的童子不懂规矩,有什么做错事的地方,你都要记下来告我知晓。”
家僮连忙说:“听夫人的。”
凌夫人唤来丫鬟:“赏他几个茶钱。”
丫鬟立即拿出一串铜钱,家僮欣喜接过,千恩万谢的磕头离去。
出了房间,家僮仔细一数,只有云南铸钱三十文。
而且,不是品相良好、用料十足的嘉靖通宝,却是那粗制滥造的万历通宝!
家僮心里嘀咕埋怨:“什么凌夫人?一身小家子气,也就是当下人的贱命,还痴心妄想做少奶奶?三十文烂钱,休想让我出卖赵家哥哥!”
琴心、剑胆、酒魄,各分得二两银子,虽然剑胆有些不高兴,却始终没有说什么怪话。
剩下四两银子,由十二个家僮平分。
但兑换成铜钱之后,又因分赃不均打起来。眼前这个家僮,脸上的伤便是打架弄的,就算打输了他也分到八十文!
不拘打架输赢,不管分到多少,反正家僮们已经认可赵瀚。
从赵瀚那里得到八十文好钱,从凌夫人那里得到三十文烂钱,心里该向着谁还用再说吗?
……
所谓凌夫人,以前是老夫人的丫鬟,后来做了大少奶奶娄氏的丫鬟。
因为试图勾引大少爷,被娄氏果断许配给费廪,当时费廪还只是一个书童。
书童费廪渐渐得势,升为景行苑总管事,其妻竟也以夫人自居,迫使家奴们尊称她为凌夫人。
费廪和凌夫人育有二子,其中一子,正是小少爷(费映环的傻儿子)的书童。
夫妻俩已经得到消息,费映环带回来的孩童,也打算扔去做小少爷的书童。
这可不行,太子伴读的美差,不容任何人染指!
他们当然不敢胡乱动手,否则必然触怒费映环,于是打算慢慢观察使绊子,迟早要将赵瀚兄妹赶出费家。
朝廷的烂事多,豪族的烂事也不少。
“夫人,少奶奶唤你过去。”丫鬟突然前来禀报。
凌夫人闻言立即起身,拔掉满头的饰品,洗掉脸上的妆容。又将华贵的红罗衣脱掉,换上一件普通衣裳,带着卑微笑容朝内院小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