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向东下车后,热情地向楼上侯大利招手。
最后到来的成员并非葛向东,而是退役警犬大李。大李刚从车上下来,顾不得年老体弱,瘸着腿,在老楼奔来跑去,跑得长舌吐出来,不停滴口水。
樊傻儿、田甜、葛向东到来,朱林都没有现身,但当他听到大李的声音,当即冲下楼,和退役老犬在院子里抱在一起。
葛向东上了楼,与侯大利站在走道上。葛向东道:“大李是一只功勋警犬,已经退役。我都以为它死了,没有想到还在。朱支当过驯犬员,和大李感情深。”
专案组第一次会议很简单,顾问老姜发烧没有露面,朱林主持见面会。朱林以前做刑警支队长时,在办公场所总是面带煞气,有关系好的老刑警戏称其为朱冷面。如今到了专案组,朱林脸上煞气突然间消失干净,变得和蔼可亲。他接过葛向东发的烟,津津有味地抽,还调侃道:“葛朗台也开始发烟了。”
绰号被无情叫出来,“葛朗台”顿时成为葛向东在专案组的流行称呼,就如“樊傻儿”代替樊勇一样。
葛朗台自嘲道:“支队长,那是好多年老皇历了。当时才毕业,穷得叮当响,是真发不起烟。”
朱林微笑道:“以后别叫支队长了,叫我组长。组座也可以呀!”
葛朗台、田甜、樊傻儿甚至包括侯大利都习惯了朱林不苟言笑的表情,听他开玩笑,极不习惯,格外别扭。
第一次会议没有讨论具体案情,朱林谈了设立专案组的目的、主要任务和管理制度,然后专案组成员自我介绍。
半小时,专案组第一次会议结束。朱林叫上侯大利,前往江州陵园。
侯大利接过警车钥匙,开车直奔公墓。朱林上车以后就闭目养神,一直不开口,恢复了支队长神情。车渐渐接近公墓,气氛越发沉闷。
车停稳,朱林睁开眼睛,道:“你挺熟悉这条道。”
侯大利道:“经常来。”
进入公墓石板小径时,侯大利被无形的压抑所笼罩,心情灰暗。
朱林背着手走在前,侯大利默默地跟在其身后。朱林在陵园内小山上绕了几圈,来到一座老墓,默默看墓碑。墓碑前有菊花和香蜡残迹,墓碑上镶嵌江州惯用的瓷质相片,相片是一个保持微笑的靓丽女孩。这个女孩与杨帆年龄相仿,青春洋溢,与公墓整体氛围形成强烈的反差。
“丁丽,丁晨光的女儿。”朱林轻声道,似乎怕惊醒墓中沉睡人。
侯大利胸中涌出一股闷气,顶在胸口格外难受。
“不管是否成立专案组,我们都有责任将凶手捉拿归案。每年都有新案子发生,在老案子长期不能侦破的情况下,只能暂时放下老案,有了线索再办老案,这是没办法的事。既然成立了105专案组,我们就不能混日子,全力以赴破案,哪怕在退休前能破上一个,这辈子刑警才没有白当。”朱林站在墓前,似乎是与侯大利说话,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在受害人墓前,与相片中的受害人目光相对,侯大利不由得想起了杨帆。丁丽其实比杨帆年龄大得多,由于其生命同样定格于青春岁月,这让侯大利产生两人年龄相当的错觉。
在丁丽墓前站了一会儿,朱林又带侯大利走了另外两个墓,皆是将要移交到专案组的几个未侦破命案的受害人。朱林熟悉这几个受害人在墓地的位置,总能找到前往墓地最便捷的小道。
“还有一个叫蒋昌盛的受害者,家在世安桥附近,没有埋在这里。”
听到“世安桥”三个字,侯大利浓厚的眉毛收紧。
朱林突然道:“带我去看看那个女孩。”
侯大利惊讶地看了朱林一眼,没有多问,转身朝杨帆墓地走去。两人来到杨帆墓前。朱林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墓碑。墓碑上写着“爱女杨帆之墓”,落款是“父母泣立”。碑面很简单,蕴藏无尽悲痛。
两人在墓碑前并排而站,过了一会儿,朱林在心里对墓碑上女孩子默默地说道:“侯大利是好小伙,你的眼光不错。安息吧。”
墓碑上,杨帆一直在注视侯大利,两人目光在空中交织。杨帆所写情书再次如约而至,从脑海深处涌现出来,每个字都在深情地呼唤侯大利。
离开杨帆墓后,朱林道:“你明白我今天为什么单独叫你来看公墓吗?”
侯大利点头后又摇头。
朱林背着手,走在前面,花白头发让其平添几分仙风道骨:“专案组是临时机构,用得不好,这个机构屁用没有。用得好,这是一个可以办大事的平台。你要抓好专案组内务,把物证室、档案室和设备室等必要机构建起来,做好打大仗和持久战的准备。专案组,将以你为核心。你心里要明白这一点,承担更大的责任。”
“为什么是我?”
“只能是你,没有人能承担这个责任。”
“为什么?”
“你还是坚信小杨是被害吗?”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我始终坚信,没有外力,杨帆无论如何也不会掉进河里。”侯大利指了指脑袋,道,“她骑车经过世安桥的画面在我头脑中形成了电影片段,一遍一遍放映。”
“刑警其实挺忌讳带入个人感情,带入过多感情,会影响判断,甚至导致严重后果。但是,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有感情。你要控制感情,不能因为感情妨碍案侦工作。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小杨果真是遇害,那也只能是从其他案件中牵出来。凭当时现场条件,无法破案。”
朱林说到这里,停下脚步,道:“这就是你能承担责任的原因,慢慢想,会明白的。”
车沿着小山坡向前,将无数丧葬用品小店抛在车后。朱林将想说的话讲出来以后,变成闷嘴葫芦,坐车来到专案组驻地后,没有再多说一句。
葛朗台和樊傻儿一直在刑警老楼等着支队长和侯大利。
樊傻儿在一楼锻炼出来,散发极具雄性色彩的汗臭,道:“奇怪呀,葛朗台居然想请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