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使劲儿推推严行的肩膀:“严行,醒醒。”
这么一叫,他就醒了,紧闭的双眼一下子睁开。我被他如炬的目光吓了一跳,又拍拍他的胳膊:“是我啊,张一回。”
“……张一回,”几秒后,严行的目光松弛下来,“你……你来了。”
“嗯,”我把他的大衣放在床边,然后托着他的肩膀把他扶起来,“能走吗?”
严行抬手抹了把脸,看着我:“你怎么来了?”
我愣住:“不是你叫我来接你的?”
“啊,”严行垂下头,“那谢谢你了。”
他显然是喝大了,声音含含糊糊的,还有点大舌头。眼前的严行,和今天下午去上课前,那个招呼我下课了在教室门口等他的严行,简直判若两人。
我又问一遍:“能走吗?”
“能……”严行掀开被子,把大衣披在身上,摇摇晃晃地下了床。
我连忙搀住他,一手还提着他的书包。
我们走出四合院时,钢琴声仍在继续,也有隐约的说笑声,应该是从别的房间里传出来的。这时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刚才给我开门的那个长发女孩子,不见踪影。
严行说是能走,但其实脚步歪歪扭扭,神志也不甚清明。我把他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使劲儿揽着他的腰,他才不至于摔倒。
我们两个沿着胡同里的小路往外走,踉踉跄跄走得很慢,深夜里的寒风一阵一阵向领口里钻。走着走着,严行垂下脑袋,脸颊贴在了我的脖子上。烫,非常烫。
我抬起头,看见路灯下的那一小片光芒里,满是纷纷扬扬的雪花。
竟然下起了雪。怪不得我会觉得严行的脸颊很烫。
雪越下越急,渐渐地,我感觉到脚底有些濡湿和冰冷,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的运动鞋开了胶,融化的雪水浸入了鞋子里面。
“太晚了,今晚估计回不去了,”我低头问严行,“你知道这附近哪儿有宾馆吗?”
严行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我叹气,提高音量:“严行!这附近哪有宾馆!”
严行睁了睁眼,看看我,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走到大路上……往北、往北有……”
于是我继续架着严行往大路上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到来时出租车司机停车的路口,按照严行的说法,我架着他朝北拐。
大路上亮堂许多,足浴店,便利店,关着门的蛋糕店……终于,我们在一家名叫“佳鑫”的宾馆前停下脚步。应该就是这儿了吧。
走进大堂,我却忽然想起来,没带身份证。
严行十有八。九也没带——他是从课堂上出来的,上课总不会带着身份证吧?
我只好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问前台服务员:“请问没身份证能开。房吗?”
大概是值夜班的缘故,服务员一脸倦怠和不耐烦:“不能不能,我们这儿必须要身份证。”
“就住一晚上,”我掏出学校发的饭卡,“您看,我俩都是学生,这是我的校园卡,实在是忘了带身份——”
“我带了,”一直挂在我身上的严行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忽然开口道,“在我……书包里。”
交完钱,拿钥匙,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