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世事难料,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最真实写照,翠娥氏从来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把自己的丈夫拱手送到另外一个女人身边,而且,那个女人还是她十分厌恶的丈夫前妻。
爹爹劝慰自己的时候,翠娥氏还了大脾气,从小就被全家人宠着,长大被丈夫宠着,即便到了现在,已经三十五岁的翠娥氏甚至不知柴米油盐为何物。一个万般宠溺于一身的女人,怎么能忍受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的屈辱?
李家老爷子人精一般的人物,又怎么能看不出来自己女儿的那点小小心思,见自己的宝贝女儿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微微沉吟,李老爷子便凝声道:
“人,要学会摆正自己的位置,在那张家小畜生考中举人之前,他张郎在咱们家就是一条狗,一条任打任挨的狗,你就是在给他脸色看,一根骨头丢过去,他还会摇着尾巴在你跟前讨好。”
“那个时候,你耍耍性子,无缘无故脾气,甚至不顺气了踹他一脚,他只会觉得你可爱,这般,就是因为他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你可知道当年爹爹为何会把你嫁给他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就是因为爹爹知道,他张郎是一个能摆正自己位置的人。”
老头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也是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的亲人,在看着她脸上的烦闷后,便继续开导道:
“可现在,那张家小畜生中了举人,他张郎的亲生骨肉成了大老爷,你要是在敢这般的不知所谓,再像以前那般随意的打骂,那你只会让他感到厌烦。”
“无欲无求,就是他现在最真实的写照,以前的张郎,因为心中有欲,贪欲,所以他就可以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之事。而现在的张郎,因为心中的**已经放下,你再有丁点的过错,在他心中都会放大十倍,百倍。”
“而更重要的是,以前的张郎,就是张郎,失去咱们家的后盾他就是个穷光蛋罢了,可现在的张郎,他背后却站着一个张家,一个足有将咱们李家辗压的张家,所以,他张郎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你翠娥氏也要学会摆正自己的位置,以前,整个家,整个世界都是以你为中心,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爹爹敢说,就是皇城的公主也没有你的日子过得自在。可现在,如果你不能尽快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能立刻改掉你那骄纵的毛病,爹爹可以这般告诉你,就凭你一个人,没有他张郎的里外操持,整个李家不出两年,就能被你败坏完。”
老头子的话毫无情面,甚至有些将翠娥氏贬低的一无是处,在看到跟前最疼爱的女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后,心里头同样痛心疾的老头却没有出言安慰,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一次不能将翠娥氏的骄纵彻底打掉,那么以后,她的生活真的会很凄惨。
“爹爹今年六十八岁,虽说身子还算健朗,不过爹爹自己心中有说,长则五年八年,短则三年两年,爹爹必然是要西去,你若是不愿改变的自己骄纵的毛病,没关系,他张郎走便走了,爹爹帮你撑起这个家,爹爹尽量多活几年,只要爹爹还在一天,就保你一天的荣华富贵,可一旦爹爹西去,这世间仅剩你一人,你自己却要好自为之。”
“爹,孩儿知错了!”翠娥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头颅是底下的,脸上的委屈已经完全消失,甚至,就连神态也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一旁的李家老头子在看到自己跟前突然间变得唯唯诺诺的女儿时,不但没有半点高兴,心中却是掀起了万般滋味。
最终,自己宝贝了三十五年,捧在手心三十五年的闺女,还是要变的普通妇人家那般,唯唯诺诺,战战兢兢。
“他张郎最终如何选择,你只管站在他背后,全力支持他,全力配合他就好,张郎此人心中虽有欲念,可也不是什么心思歹毒之人,这人念旧,你和他同床二十载,他断然没有弃你不顾的道理,切记,今后如若在见到那张家小子,该低头时,便真真切切的低头,不要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那张家小子,是老夫一辈子唯一看走眼的一人,你切莫在招惹他分毫!”
留下翠娥氏一人,李老头就走了,吩咐下人备了一桌酒菜,神色平静的李老头独自一人,自饮自酌。
翠娥氏给张郎准备了好些东西,虽然之前说过,只是回家看看二老,可翠娥氏还是将丈夫弄成了锦衣还乡的模样,县城几家裁缝铺子最上好的衣服布匹被翠娥氏扫荡一空。
家里头堆积的上好茶叶也拉了半车,什么绫罗绸缎,什么新奇玩意儿,什么羊肉猪肉,翠娥氏不懂这些,她不知道什么该带,什么不该带,因为往日里这些个人情世故她从来没有参与过,所以,这次亲自动手,却真的有种无头苍蝇的乱撞的感觉。
不过没关系,不知道该拿什么,那就挑最贵的,最好的拿好了,家里存了几根老人参,那其实是给李老头泡药的,也被翠娥氏翻腾了出来,就这般随意的包上,然后就填在了马车里。要不是张郎眼尖看到了制止,估摸着这几个上好的玩意儿就要被她糟蹋了。
整整五大马车,本来翠娥氏心中想着要不然凑够个吉利数,弄六辆马车回去的,可后来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到这第六辆马车该装什么了,最后愁的直跺脚,却也没了主意。
张郎没有制止,就是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往日里刁蛮的翠娥氏忙前忙后,忙里忙外,等翠娥氏把家里的几床新的棉衣棉被抱上了车,生生凑够了六辆马车后,张郎这才哑然失笑,走过去牵着翠娥氏的手,很是难得的为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而一旁的翠娥氏却难得羞红了脸。
因为两人虽然成亲二十载,但张郎从来不曾在人前做出过这般的亲昵动作。
“我走了!”
坐上了最前头的马车,一身新衣的新鞋,整个人打理的意气风的张郎就这般走了。
后头的翠娥氏紧追了几步,却是只能看着那马车队伍越走越远,心里头盼望这那马车队伍能稍稍停下来,然后那人能下车冲自己作别也是好的,可是,那马车始终没有停息。
坐在马车最前头的张郎稍稍回头,看到后头紧紧追了几步的翠娥氏,深吸一口气后,却是将身子重重的靠在了马车上,冲着前头赶车的活计吩咐一句快走后,张郎却愈的归心似箭起来。
装了整整六辆马车的车队一路前行的时候,不论路过任何村子,都会引来一大群孩子在后头追着,也会引来无数人在指指点点,张郎自然知道他们是羡慕的,可张郎却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在外头风风雨雨打拼了二十载,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锦衣返乡!他张郎,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