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本想先灭了她三分威风,竟忘了她还顶着一个福禄王妃的头衔。她起身,心头又是一阵恼怒:“你如今还端什么王妃的架子!就连你们王爷还不是要靠着我们家老爷庇护!若没有我丈夫,他们沈氏能有今日的大好河山吗?若真说起来,也是你们家王爷感念我们曲家的恩德!”
殷逐离笑容玩味:“说得好!尤其是最后一句,”她凑近魏氏,语笑嫣然,“可是当年若不是殷碧梧,将军纵有万夫不挡之勇,能一路扫平天下吗?”魏氏一怔,她笑容不减,“你又是怎样报答殷家的恩德的呢曲夫人?”
“你!”魏氏有些气急败坏,她讨厌殷逐离无形中高高在上的姿态,却又拿她无法。若不是昨夜曲天棘反复叮嘱其中厉害,她早已命人将这个女人给轰了出去。
殷逐离倒也知趣:“夫人还在病中,逐离就不打扰了。来日方长,夫人好生养病吧。”
她转身出了营帐,曲怀觞又追出来:“逐离,母亲的脾气一直就是这样的,你别同她计较。”
殷逐离望向他,倒是和善了许多:“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同她说不到一处,还是不说的好。”
曲怀觞有些犹疑:“你是不是……还恨着父亲当年的事?”
殷逐离抬眸望他,半晌拍拍他的肩,朗声而笑:“兄长,你还真是可爱,哈哈。”
沈庭蛟如今算是三军名义上的主人,如今住在主帐。殷逐离回去时他已梳洗完毕,他自幼多病,起得略晚些。倒是殷逐离习惯了每夜睡三个时辰,再多也睡不着。故而每每晨练之后再返转,正好陪他用饭。
“曲将军在催你钱粮方面的事了吧?”沈庭蛟穿了一袭杏绿色的长衣,料子没有往日的考究,然而正所为粗服乱发不掩国色,那衣在身上亦现了迫人的华贵,说不上谁衬了谁。
他刚沐浴完毕,发间还滴着水,殷逐离摒退了左右,拿毛巾替他擦拭:“九爷,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沈庭蛟自是配合的:“何事?”
“殷某记得曾听人说过一桩深宫秘事,十多年前,宫中有一个妃子,一直甚得君王宠爱。”殷逐离在矮凳上坐下来,任他趴在自己腿上,持毛巾的手轻轻揉着他的黑发,“后来因受人所嫉,污其与朝中一名大将军有染。甚至直指她的皇嗣亦非君王所出。”
沈庭蛟一怔,殷逐离语声不停:“先皇大为震怒,虽百般寻找未经证实,却仍将这个妃子连同这名皇子一并弃置深宫,再不过问。”
沈庭蛟努力放柔自己的声音:“你想知道什么?”
殷逐离低头吻吻他的脸颊:“我一直有些疑惑,倘若这位妃子是冤枉的,她为何不证实自己的清白,却要蒙受这不白之冤呢?”
沈庭蛟咬咬唇,半晌方道:“或者她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吧。”
殷逐离点头:“若当真要证实,滴血认亲之类的法子总得试上一试。可是她没有,那么只能说明——或许这名皇子当真不是先皇所出。而先皇身边重臣,有机会接近其家眷的不多,要么就是曲将军,要么就是傅国舅。”
沈庭蛟这回连惊讶之色都收了去,猫儿一般懒洋洋地趴在她腿上:“那又如何?”
殷逐离拿了木梳,轻轻替他梳理着长发:“其实这不难猜,这位妃子落难之后,最大的受益者是傅太后。如果我是傅太后,我要嫁祸敌手,当然不能朝自己弟弟下手,是以只好栽给曲将军了。但曲将军对妻子一向忠贞,先皇也定是有这方面的疑虑,只将这妃子放逐冷宫。真是个有趣的故事。不过我的九爷,你不会是真的想等曲将军打下这大荥江山吧?”
沈庭蛟很喜欢她这般不轻不重的力道,惬意地哼了一声:“本王听王妃的。”
殷逐离点头:“眼下虽然胜负难分,但是毕竟这一番起兵就是窃国。日后就算您再怎么英明神武,史官笔下,难免记你我一个乱臣贼子的千古骂名。”
沈庭蛟蹭了蹭她:“这个本王也晓得,可是眼下形势,必然只得这般了。”
殷逐离摇头:“我的好九爷,您想啊,这时候长安皇城里的王上必定将曲将军视作了心腹大患,集中了全部兵力前来巢灭他。那么皇城兵力,必然空虚。”
沈庭蛟悚然而惊,猛然起身看她,她神色不变,语笑盈盈:“万一不知哪里突然窜出几百上千个兵士,王上一个不小心死于乱军之中,您就是唯一的皇族血脉,是承继大统的不二人选了。”
“你……”沈庭蛟几番压制,方平复心中激荡,“王妃不是想要曲将军应敌,只是想吸引皇兄全部注意力,然后……杀了皇兄?”
殷逐离在他额上亲了一口:“我的九爷,何太妃稳居宫中不动,沈庭遥虽已擒下她,却迟迟未杀,这其中定有人在周旋罢?过几日我会鼓励曲大将军继续招兵买马,宫中那位没多少脑子,不日必定再向天水增兵。长安布防不足,必要调御林军充数,宫中守卫必将形同虚设。这个人能够接近何太妃,地位必然不低……多了不说,抽调几百个忠勇的兵士,擒杀一个人……不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