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轻轻一笑,下一秒,低头从包里掏出一卷画纸,不紧不慢的摊开。
陶夭夭的目光停在桌面,画纸的边缘已经翻了毛边,看得出是摩挲很久的痕迹。
这么珍惜吗?
陶夭夭不动声色的抬眸,微笑,“没想到你还留着啊?”
“是啊。”叶蓁坦然承认,眼中却压抑着叫嚣的浪潮,“我在西班牙的这些年,日日看,夜夜看,现在闭着眼,都能画出来。”
“果然是美术院的才女,闭着眼都能画画。”
“陶夭夭,我不想拐弯抹角,你也不用阴阳怪气。”叶蓁的嘴角怒不可遏的颤动,口气,却多了几分自信,“我找你,不过为了讨个说法。你说这是江南城画的,可是真的?”
“我说?”陶夭夭口气多了几分戏谑,尾音上挑着反问,“你确定…我这么说过?”
叶蓁眼底的笑意一瞬间抽离,而表情也在顷刻僵硬。
她确定?
一样的咖啡厅,一样的靠窗位置。
江南城还有一节经济学要上,她和陶夭夭都已下课,在这里等他。
昨天她说想看最新上映的爱情电影,江南城立马点头,想了想又说:“夭夭前两天也说过这部片子,叫上她一起吧!”
拒绝在她的口中转了好几圈,终究在江南城不以为意的转移话题后生生咽了下去。
又是…夭夭。
叶蓁用冰冷的表情掩饰心底的烦乱,倒是陶夭夭,老神在在的叼着冰红茶的吸管,翻看手里的杂志。大概也感觉到她的无聊,陶夭夭用那向来优越的眼神瞟了她一眼,示意丢在桌子边上的手提包,“还有一本,要看自己拿。”
叶蓁最讨厌的就是陶夭夭这样不可一世的口气,还有那骄纵无谓的表情,不对,陶夭夭的一切她都讨厌…却,不得不每天面对她。不管在哪里,电影院,步行街,咖啡馆,甚至是全校合堂的公选课,三个人,总是嫌挤…
明明讨厌,还是屈服于无聊的时间,伸手探向陶夭夭的包里。
新一期的电影杂志,叶蓁不是很感兴趣,却总归聊胜于无。
抬手翻开,恰好一页画稿闯入眼帘。
杂志精致的彩页之间,隔着奶白色的素描卡纸,清清淡淡,却突兀的刺眼。
叶蓁恍惚抬头,正好对上陶夭夭的眼,她大概也是才反应过来书内夹了东西,不过只停了半秒,便漫不经心的又低下了头。
明明可以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又或者,将它当做杂志中最无聊的招商广告页。可是,目光停在上面便黏住了,仿佛深深刺入双眼。
低头抿了口冷饮,叶蓁看似随意的问:“这是江南城的字?”
陶夭夭未答,掀起眼眸睨了她一眼,“你认得出?”
龙飞凤舞,潇洒不羁,他的笔记,她怎会不识?明明是漫不经心的书写,却一笔一划的刻在她的心里,让她认真的疼了起来。
不过堪堪八个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她不是陶夭夭,不会背那些长长短短的矫情句子,可是,这一句,她隐隐记得,是胡兰成写给张爱玲的,恰作誓言。抹去二人寥落的结局,这句之前,张爱玲认认真真的写过那句情真意切的笑语:签订终身,结为夫妇。
戏言也好,玩笑也罢,总归,沾染着让人喘不上气的温情。她嫉妒,没有一刻比得上这一刻。
江南城,他轻佻,他暧昧,他花花公子,他处处留情,他可以情深似海,也会风流不羁,可是,他不会说出这样肉麻却动听的话来给她听。
叶蓁是多么骄傲的女生,纵然心口已经泛起一层层的苦沫,脸上,依旧淡淡,“那这画…”
“上大学前,江南城画画极好。”陶夭夭慢条斯理的插了一句,也不抬头,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是,这一点,作为江南城任期最长的女朋友,纵然在一起两年有余,叶蓁,也从不知。
画里那个熟悉的人就坐在她的对面,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背景,是灼暖的日出,那么暖,衬托的叶蓁周身如置冰窖,冷的颤抖不已。
她是学画画的,她懂得怎样在画里埋下深情。
“他,他现在为什么不画了?”终究没有问出那句--他为何会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