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奇怪的是,漫漫长夜,他谁的牌子也不翻。
小舞舒了口气,坐在矮桌前继续审阅奏折,当她看到一份夹在竹简中的书信,又申明皇上亲启的字样儿时,双手呈上。
白染瞄了一眼,故作不耐烦地推开:“又是状告巡抚的折子,不看。”
“是……”小舞至少见过三四封诸如此类的信件,她也从侧面打探了一下,巡抚大人正是夏丞相之子。
巡抚巡抚,巡行天下,抚君安民。显然,夏巡抚的所作所为已达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小舞返回桌边,想了许久,又看向神色淡然的昭夕帝,再次起身,悠悠地跪在皇上面前,正色道:“皇上,南方遭受水灾,庄家颗粒无收,当地知府恳请赋税减半。”
“赈灾款已批,即刻抵达重灾区,还要求减税?不允。”
“可是……”
“嗯?……”白染拉长低沉的尾音。
小舞磕头致歉,但想到处于水深火热的灾民,她忍不住又道:“奴才读书少,若有说错的地方还望皇上宽恕……赈灾款是批了,奴才只是揣测,未必能落到百姓手中。”
“呵,莫非你在隐射朝廷命官贪赃枉法?”
“疾书一封封送入宫中,不是夹在竹简里就是藏在画卷中,为何那些官员要选择偷偷状告?”小舞紧蹙眉头,“奴才本不该多嘴,但奴才了解百姓们的生活,只想告诉皇上,那些所谓五谷丰登国泰民安的喜报未必属实。”
白染望向她愤怒又紧张的表情,合起书卷,不以为然道:“是与否又怎样?你也看到了,朕手中一没实权二没兵权,但皇后只能立一个,你倒说说,朕是要兵权还是政权?”
“……”这问题可大了,原来皇上并非无心整顿朝野,只是他在考虑先取回哪一样。
“若皇上不嫌弃,奴才愿意替皇上去一趟南方,先想办法瓦解不该存在的那股势力。”
“就凭你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白染口吻轻蔑,眸子却闪过一丝笑意。
“贪墨之风其实并不难瓦解,钱来的不干净自然也不愿让人知晓,我按照密文中所提到的官员名讳走一圈,真贪婪还是被冤枉自会一目了然。”小舞微扬视线,“只要皇上信得过奴才,奴才愿意一试。”
“你可知此行凶多吉少?”
“知晓,但相对的,奴才身为女儿家自会减少对方的戒心,何况……奴才还有‘金刚护体’……”她闭了下眼,这“金刚罩”指的是洛宝。他自己说的,会做结界,刀枪不入。
一切都在按照白染的计划顺利进行着,无界灵宠护主心切私自下凡,无形当中助雾舞增长的勇气,似乎所有的事都在按照一对一错的形式进行着。
“瓦解某重臣党羽之后,便可取回兵权,天下归还于皇上。”小舞锲而不舍。
“说得真轻巧,你能活着回来再说,”白染抿了口茶,道,“何况,朕凭哪一点相信你不会同流合污?”
“实不相瞒,奴才并非知府家的小姐,阴差阳错入了宫,关于这一点,恳求皇上莫追究。所以奴才从始至终未垂涎嫔妃之位,只想在有生之年做一件有意义之事,哪怕是失败,也不枉在人世走一遭。”小舞近日来真的被那些奏折压得透不过气,全都是谎话连篇!
“贪为恶,何为善?”
“不害人,不嫉妒,待人友好,铭记恩情,孝敬长辈,一切以佛学为宗旨的教条皆为善。”
听罢,白染长吁一口气,倘若雾舞可以保持此信念一路走下去,或许真的会从情感的纠葛中摆脱出来。
“朕知晓了,回去休息吧。”
小舞一怔,“皇上,奴才可以……”
“不必,偌大王朝岂有让你一名女子冒险之理,从明日起,你只需要做一件事,”白染扬起一根手指,道:“将唐玄奘从西域取回来的六百五十余部经书全部阅读且尽量理解,给你两年时间,朕向你承诺,待再见面之时,让朕见到精通佛学的你,而朕,会给全天下的百姓一个交代。”
白染的眸子染上一抹柔光,这缕光芒又坚定如铁,直入小舞的心脾。小舞不自觉地弯起嘴角,笃定地点点头:“奴才相信皇上定能取回本属于皇上的江山社稷。”
十四岁的半大孩子,不懂这笔交易中的不合理性,只知晓皇上终于振奋了,她当然也要努力学习佛法,为了全天下的百姓可以远离贪官的剥削,这件事还算事么?念经文念到两眼昏花都值得!
白染注视她天真的笑容,莞尔一笑。螳螂也好,黄雀也罢,还有一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早已部署好一切,只待雾舞自愿步入佛学的殿堂,让佛学的种子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彻底忘却冥界,以及与之有关的……那些情感。
两年之后再见吧,届时,为师再送你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