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江昭阳敲了两下门。
不多时,一个身形佝偻的黑色身影伴随着拐棍清脆的落地声缓缓朝门口靠来。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问。
“警察,找你了解点情况。”江昭阳撒了个小谎。
门内的老者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不过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依旧选择默默地把门栓落了下来。
院门打开之后,颜以冬看到里面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拄着一根树皮还没剥干净的拐棍,花白着头发,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浅灰色的小袄。他本来就矮,还佝偻着身子,给人一种知道得太多,被秘密压弯了脊梁的错觉。
老头吃力地抬头看了江昭阳一眼,面无表情地抖了抖花白的胡须,“进来吧。”
他拄着那支树枝拐棍,一瘸一拐地在前边引着路,径直穿过中央那棵巨大的银杏树,走进了堂屋里。
进屋后,老人招呼他们坐在了明清风格的旧椅子上,这套家具显然已经用了许多年,椅子的扶手位置已经剥落了一大·片油漆,露出了木头本来的颜色。
“大·爷,您这院子够宽敞的啊!”江昭阳看着眼前同北京四合院的布局极像的院落感叹道,“同其他人相比,您这也算是‘豪宅’了。”
“这算什么豪宅。”老人有气无力地咳嗽了一声,“不过是祖上留下的一些破砖烂瓦罢了。”
“就您一个人住?”
“嗯。你们不是洪川的那帮警察吧?”
“为什么会这么问?”江昭阳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就开始的时候找我这孤寡老头子搞过一次调查,但我同那家人离得远,平时连话都没说过,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
“您没老伴吗?”颜以冬好奇地问。
老者表情复杂地一笑,“原来有过……”
江昭阳心里一动,“您老伴是怎么没的,能跟我们讲讲吗?”
“这跟那家人有什么关系吗?”老者耷·拉着的眉头动了动,表情似乎有些不满。
“很可能有关系。”江昭阳的语气毋庸置疑。
老者垂下头,叹了口气,“我个头小,又驼背,一条腿上还有毛病,村里村外的姑娘都没人愿意嫁给我,她是我花钱从外边买回来的女子,就在我们办完喜事后没几天,她就自己跳河死了。”
“跳河……”江昭阳忽然想起第一对被害人那个突然跳崖的儿子来,以及武志杰说过的村里经常有人自杀的传闻。
“您夫人是几年前走的?”
“到今年正好十八年。”老人想都没想地回答道。
“您觉得……她是自杀吗?”江昭阳忽然间问了一个让颜以冬感到匪夷所思的问题。
那老者一愣,目光攸然停顿在院落中的满地金黄里,他一直这样沉默了很久,最后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江昭阳又要张嘴,颜以冬却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口,一脸不忍地摇了摇头。
江昭阳也知道此刻对着这样一个的孤寡老头硬扯些陈年旧事,确实很不人道,不过他依旧果断地扯开了她的手,直白地问道:
“既然是你买来的女人,那你平时对她怎么样?”
谁知老者突然一笑,同样直白地反问道:“你看我像经常打女子的那种人吗?”
江昭阳很配合地摇了摇头,老者忽然收敛起所有笑容,缓缓地叹了口气:
“我是苦命人,她也是苦命人,苦命人何苦为难苦命人!如果不是有人看到她是自己跳河的,我也不会相信她会干这种傻事,一个好端端的人,一个昨天还有说有笑的人,突然间说没就没了,这都是命……”
说完这话,老人垂下头,握紧了手里的拐棍,门外明亮的阳光透过日渐凋落的银杏树打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忽明忽暗。
一阵沉默后,颜以冬抬头又看了一眼挂在正门墙上的那副对联,全联一共八个字,一字一纸,白纸贴在白墙上。上联写的是“生死有定”,下联写的是“岁月无常”,颜以冬忽然觉得这不是一副对联,是字的主人在书写一种道理,一段人生。
这时老者突然开口问道:
“你刚才说是来调查村里案子的,那案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负责编纂村里的村志吗,对村里人的生老病死应该也最了解……”
“村里人的生老病死……”老人指关节突然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你问这干嘛?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只有在您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我们才能知道。”
江昭阳突然眯起了一只眼,死死地盯着老人的手,颜以冬瞬间感觉身边的空气随之猛然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