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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剑门关旧伤(第1页)

濮阳金台在廊子上遇着了换装后的裴夫人,只见她穿着狐坎的梅花罩衣,下穿六幅的如意月裙,松松挽个垂云髻,髻上插支碧玉的发簪,鬓边还戴了朵白布绞出来的小花,莫非还在孝里吗?虽有些古怪,但不可否认的,那种雍容高洁的气度,着实少见得很。

他上前满满行了一礼,恭敬唤了声夫人。

毋望侧身避过,回礼福了福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濮阳金台道,“属下是暗卫的副统领,姓濮阳,名唤金台,夫人只管叫我濮阳便是了。”

毋望颔首,朝裴臻房内指了指,问道,“他可在房里?”

濮阳金台道,“夫人进去瞧瞧吧,许是要变天了,这会子旧伤发作,正疼着呢!”

毋望心头一突,总见他笃笃定定的样子,没想到会有伤病,急道,“是什么伤?”

濮阳金台支吾了一会儿,只好从实道,“前头那位大奶奶在剑门关设了埋伏,放冷箭差点儿要了主上的命,因伤在左肺处,如今只要变天就疼得喘不上气儿。”

毋望想起了那位闹上门来的臻大奶奶,她应该也是在意他的,否则怎么会当面找她兴师问罪?既然心里有他,却为何忍心伤他呢?人心难测得很,素姐儿那样的花容月貌,连走路都是摇曳生姿的美人儿,心肠竟狠辣得这般田地。

推了门进去,他歪在褥子上,床前并排摆了三只熏炉。他微有些喘,嘴唇发白,精神头也不怎么好,看到她忙疾坐起身,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笑道,“这下子好多了,像个女孩儿家了。”顿了顿,似乎挣扎了片刻,最后颓然道,“我才说了要带你逛去的,不知怎么乏得很,容我歇会子再去好吗?”

毋望绞着帕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日夜兼程地赶来,未及休息又同萧乾交了手,太过劳累自然是要引发旧伤的,身子不好便不好了,怕她担心还要瞒她,倒叫她愈发的心疼,便道,“你冷吗?怎么摆这些个熏炉?”

裴臻怔了怔,倒不是冷,只是吸进冷气便忍不住要咳嗽,暖和了就好些,才要说是,却见她眼眶似泛了红,缓缓道,“你休瞒我,濮阳大人同我说了,你旧伤发作了,这会子正疼呢。”

裴臻哂笑着,既拆了谎也没什么可装的了,软软倒回褥子里,哀哀切切呻吟了两声,“托了纪素卿的福,如今我又多了项本事,预测雨雪一点不差,看着吧,今儿入夜定是要下雪的。”

毋望语塞,这人真是,疼的这样还有力气打趣儿。她走过去,摊开棉被给他搭上,温声细语道,“可有什么药吃吗?我打发你吃了药再睡吧。”

裴臻抓了她的纤纤玉手,有气无力道,“才刚吃过了,歇会子就好了,你别忙,坐着陪陪我。”抚胸咳了几声,半睁着眼打量她,奇道,“你在给谁戴孝?”

毋望道,“我爹妈迁了坟,早年并未给他们守孝,到了应天后就补上了,本来是要三年的,后来外祖母怕耽误我,就改成一年了,再有半年孝期就满了。”

裴臻道,“我不知道你在孝里,叫他们下了婚书,早知该先换庚帖才是。”

毋望道,“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我知道你也是没法子。等到了北平我再脱孝吧,路上容我再戴几日。”

裴臻摇了头道,“到了北平也不必脱。”

毋望有些为难,到了人家家里怎么好戴着孝呢,不是触他的霉头吗。裴臻知道她顾忌什么,怏怏道,“你还没过门,不拘这些,家里也没有长辈住着,还怕谁看不惯吗?我又不是个不通的人,只盼我哪天要是死了,你也能为我戴上四十九天孝,我也就知足了。”

毋望扭身道,“谁要给你戴孝,你若是一声不吭地死了,我便是追到阎王殿也要问个明白的。”

裴臻微讶,旋即笑道,“傻丫头。”将她的手拿着细细把玩,眉心笼上了淡淡的哀愁,呓道,“才离开朵邑时,我只当今生抓你不住了,没想到还有今日……真好。”

她低头思忖,自己也没有想到啊,头回见他,他背个药箱,跟在齐婶子身后,温文尔雅地像个小郎中。那时她只顾羞愤,连他长得什么都没细看,谁知自己这辈子就被绊住了呢。

裴臻抿嘴歇了阵子,又伸手抚她的眉眼,心下感慨,每一处都那么美,自己竟是拣了个大宝贝,想着便促狭道,“在下对姑娘一见钟情,不知姑娘可同在下一样?”

毋望闻言臊得无地自容,抽了手嗔道,“不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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