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的新年在忙碌与担忧中过去,高翔想试着修补与女友的关系,然而孙若迪终于肯接听他的电话时,他却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这个欲言又止的态度,在孙若迪看来当然完全没有诚意,她负气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最好见面谈,而且孙若迪个性温和,他一向有说服力,不难哄得她回心转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提不起精神做进一步争取了。
他的车经过彻底清洗,靠垫也换掉了,然而每天坐进去,他总疑心仍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无法走出某种影响,让生活回到正轨的心理在作怪。左思安的生活能恢复正常吗?这个念头时不时会浮上他的心头。
这天下午临近下班时,高翔在办公室里处理工作,突然接到于佳打来的电话:“高翔,麻烦你现在马上去我家看看。”
“出了什么事?”
于佳的声音急迫得有些尖利了:“我现在在H市,单位派我开一个很重要的会,实在没法推掉,明天才能回。小安昨天还有些发烧,我要带她去医院,她坚决不肯,今天早上我让她吃过药才走的。两个小时前我就开始往家里打电话,电话一直占线。我怕小安会有什么事,对不起,我不能托别的人,只能求你帮我过去看看。”
他问清地址,匆匆开车赶了过去。
左家住在中山路的宿舍区内,他好不容易在一大片外观相似的旧宿舍区楼房内找到于佳说的地址,上了三楼后,他反复按响门铃,又直接敲门,都一直没人应门。他打于佳的电话:“于老师,小安有没可能出去?”
“她动完手术还不到一个月,身体很弱,怎么可能外出?而且她一直处于抑郁状态,根本没流露出想出门闲逛的意思。要不你去找个锁匠上来把门打开吧。”
高翔试着再按一次门铃,依旧没有反应,他正要转身下楼,门却突然打开了,左思安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穿着一套粉蓝格子睡衣,一双毛茸茸的粉色拖鞋,手里抓着一个布制小熊。她不仅恢复了小女生模样,而且带着过分标准的孩子气,让高翔有些哭笑不得。
她直直看着他,还是仿佛从来没见过他一样。他放下心来,又有些恼火:“怎么这么久不开门?”
“我睡着了。”她声音干哑得几乎听不清。
“电话是不是没有放好?”
“不知道。”
“差不多到吃晚饭时间了,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上来。”
她摇摇头:“家里有鸡汤,我不想吃。”
“那……给你妈妈打个电话,接着睡吧。”
她“哦”了一声,他伸手打算替她把门关上,门锁在将要碰上的一刻,他突然觉得不对,重新推开门仔细打量她,她仍站在原处,面色带着不自然的绯红,目光散乱没有焦距,明明看着他,却似乎什么也没看到。他抬手摸她的额头,她没有跟从前似的下意识闪避,他掌心感受到的热度让他一怔,她显然正在发着高烧。
“去穿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她似乎恢复了少许意识:“我讨厌医院,我不去。”
“那怎么行?你都烧成这样了,不许任性。”
她没有反应地站着,他无可奈何,只得脱下外套,刚牵起她的手臂,她突然尖叫一声,他吓一跳,连忙解释:“外面很冷,你必须穿上衣服。”
“好痛。”
“哪里痛?”
她却咬住嘴唇不肯说话了,他疑惑而小心地替她穿上衣服:“跟我走。”
她仍旧抓着那只小熊,跟他出来,他随手带上门,才发现她还穿着拖鞋,磕磕绊绊地下楼,只走一步便险些踏空摔倒,他只得抱起她。她完全没有抗拒,梦游一般地盯着前方。这是他第二次抱她,跟上次比,她轻得像一根羽毛般没有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