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哦;贺小姐;我实在很乐于和你作伴。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对你这样说;不会有关系吧?我抓了帽子就决定出来当你的向导。有我这样一位肥胖、老迈的向导;总比没有的好。我走错了路正失望而回;没想到却真碰到了你。”
他滔滔不绝地说一些恭维的话;我只能保持冷静。他没有提起在巷子中看到的事以及我手中的信。这种不对劲的慎重;使我深信他已探出我的秘密。他现在只是企图消除我对他的怀疑;在这种情况下;我明智地不对他多做解释;虽然我很怕他;却假装舒适地挽着他的手臂。
我们到达前门时;马车正好驶进厩房。柏西尔先生刚到;我们在门口碰上了。不论他旅行的结果如何;他的野蛮脾气并没有改变。“哦;你们俩回来了;”他沉着脸说。“怎么房子内空无一人?夫人呢?”
我告诉他胸针遗失的事。
“别管胸针不胸针;”他闷闷不乐地说。“我希望她别忘了下午在图书室见面的事;我希望在一个半小时后见她。”
我把手从伯爵手臂中抽出来;然后慢慢走上楼。伯爵对我彬彬有礼地鞠了一个躬;然后兴高采烈地对阴沉的男主人说话。
“柏西尔;玩得愉快不愉快啊?”他说;“你可把‘马力’累死了!”
“去它的‘马力’;我要去吃午餐了。”
“柏西尔;我要先和你谈五分钟;”伯爵说。“在草地上谈。”
“谈什么?”
“谈和你有关的事。”
我慢慢踱过客厅;听到他们之间的问答;并且看到柏西尔犹豫地将手塞到口袋中。
“如果你再吞吞吐吐不说;我可要去吃饭了!”男爵说。
“到外面去说。”伯爵毫不为柏西尔的粗鲁所影响。
他轻轻抓着柏西尔的手臂。毫无疑问;他要讲的是萝娜、我以及签字的事。我焦急得头晕眼花;我必须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然而我却没有办法偷听。
我将律师的信塞在胸前;然后从一间房间走向另一间。萝娜似乎还没回来;我想出去找她。然而经过早上的焦虑和白天的热气;我已累得没有力气了。我走到门口后又退回客厅的沙发上休息。
当我正休息时;伯爵轻轻打开门;探头进来看。
“贺小姐;万分抱歉打扰你;但是我有好消息告诉你。那个善变的柏西尔决定将签字的事往后延。贺小姐;这件事使我们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我也看得出你很高兴。当你向柏夫人提起这件事时;请顺便代我问候她。”
我惊魂未定;他就退出去了。柏西尔决定延期显然是受了他的影响。他一定知道我昨天写信到伦敦的事;也知道我今天收到足以妨碍他得逞的答复。
我觉得压力重重;但是我的精神和身体一样疲累;已无法再考虑现在或未来的威胁了。我曾再度想出去找萝娜;但是我的腿抖;脑子里又一团糟。除了再回到沙发上外;已无其他选择。
屋内的寂静和窗外夏虫的鸣声使我觉得舒服一些。我闭上双眼;整个人进入半昏迷状态——恍惚之间;我看到了华沃特。
他站在一群人中间;那些人的面孔我却不认得。他们全躺在一座大庙废墟的阶梯上。巨大的热带树上爬满了蔓草;可怕的石像在枝叶之间狞笑着。树的枝叶遮蔽着天空;阴影覆盖着阶梯上的人。一团白色的烟从地上冒出来;席卷着那批可怜的人;使他们一个个倒地死亡。我对华沃特的同情和惧怕使得我大声喊叫要他逃跑。“回来!回来!”我说。“你要记得你对她和我的承诺。在瘟疫害死你之前;赶快回到我们这里来!”
他带着死寂的面容看着我。“你们等一等;我会回来的。自从我在马路上碰到那个女人后;我的生命就被一个现在仍然看不出来的阴谋利用了。虽然走在黑暗的路上;我仍然是清醒的;你和你妹妹即将走上复仇之路。这场瘟疫击倒了别人;却击不倒我。”
我又看到他了;他仍然在丛林里;他的同伴减少了许多。庙宇和石像都不见了;一些矮黑人杀机重重地躲在树间;手上拿着弓;箭都上了弦。我再次为沃特捏一把汗;并大声警告他。他转过头来;脸上仍是坚定不移的表情。
“再走一步;那些箭将射倒其他人;但却射不倒我。”他说。
第三次我看到他在一只搁浅的破船上;其他的船都载满货物往陆地驶去;只有他一人和破船一起往下沉。我叫他向最后一艘小船呼救;但他仍然回答我:“再走一步;海会淹死其他人;却淹不死我。”
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他跪在一座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墓前。一个戴面纱的女人从墓中升起;然后等在他身旁。他脸上的死寂转变成冥冥的忧伤;但是他的话仍是那么肯定。“越来越黑;越来越远——死亡带走好人、美人和年轻的人;但是却带不走我。瘟疫、箭、海、坟墓是我旅程中的四个历程;我越来越接近目标。”
契约欺诈(2)
我的心沉入无法形容的恐惧和哀伤中。黑暗掩盖了坟墓;掩盖了戴面纱的女人;我再也看不见、听不到了。
一只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唤醒了我——是萝娜。
她跪坐在沙发旁;满脸愁容;眼睛充满迷惑地看着我。我看到她吓了一跳。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什么事吓到你了?”
她看看门是开着的;于是在我耳边轻轻耳语。
“玛丽!那个在湖边的人——跟在我们背后的人——我刚才又看到了她!和她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