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想,我们这席尔在以后的日子里,抬头看天空的时间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吧……
以后我们就会活得像这座城市里的大多数人一样,在日复一日麻木的生活中,先考虑的是生存问题,梦想和爱情之类的,离我们越来越远。
然后,慢慢地,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你走过的路越多,对待这个时间的态度就会越谦逊,那个叫朱天文的女作家曾这样说。
素然姐那句话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回响:你长大了,不再需要任何人搀扶了。
似乎只是一转眼的时间,那个坐在她面前哭着说“学校要开除我”的小姑娘就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
可是过去那些喜怒哀乐,所有的美丽与哀愁,依然顽强地活在心脏里。
虽然很平静,但我心中依然有一些疑问,为什么发生的事情不能调换顺序?为什么偏要有前因后果?为什么幸福不能在疼痛之前?为什么在我们都还有力量的时候,却都那么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得像一只困兽。
康婕和萧航去度蜜月,不能免俗地选择了马尔代夫,她说:‘我也知道人多啊,但还是想去。’
她最喜欢的那部动画片里,马尔代夫是麦兜最想去的地方,它整天念叨着“那里水清沙白,椰林树影”,我知道康婕一直都很向往那里,所以也就没说什么扫兴的话,叫她玩儿得开心。
但如果是我的话,会更向往那些人迹罕至,甚至一毛不拔的地方吧。
“落薰……”
“嗯?”
“我一直有件事没有告诉你,那个孩子……是陈沉的。”
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她会突然再提起这件事,可是看她的表情,我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是真的过去了。
“那段日子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你也不理我,一时糊涂就做错了事。”
被她这么一说,想起自己在那段时间里所表现出来的决绝和自私,我就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可是她摆摆手:“真的没什么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有什么事一直瞒着你。”
她离开后的有天傍晚,我忽然明白了。
是幸福令她宽容,不再介意那些血迹斑斑的过往,她告诉我这件事,是她对我那时的冷漠所给予的宽容和原宥。
领悟了这层深意之后,我便在暮色里模糊地笑了。
姗姗偶尔会找我一起吃饭,她和宋远还是住在那间老房子里,可是我再去的时候发现他们把放在重新布置了一番。
老气的窗帘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新风格的小碎花,墙上贴着很多他们的照片。
她说:“以前我总觉得反正不是自己的房子,没必要弄得多好看,现在想清楚了,即使是临时的居所,也不能乱糟糟的像个狗窝。”
我看着她笨手笨脚地切着菜,心里涌动着一种异样的情绪,也许是感动也许是羡慕,我没办法很具体地分清楚。
她是对的,跟爱人在一起的时光,就是最好的时光。
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所有人看起来都是很满足的样子,除了他。
在去拉萨之前,我曾经在成都的一家书店里翻阅着海子的诗集,扉页上印着两句诗。
我有三次受难:流浪,爱情,生存。
我有三次幸福:是个,王位,太阳。
那时候我站在书架旁,看着那两行字一直发证,征得几乎都快不认识那些字了。那个时候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爱情会被划分到“受难”里。
它难道不是福祉而是灾难?
我独自在西藏的那段日子里,看到过很多朝圣者,一步一匍匐,他们全身贴地,磕着长沙涉过高原的土地,缓缓前行,他们有种最虔诚也最坚毅的面孔。
我没有信仰,可是我有过爱情。
知道过去这么久,我闭上眼睛仍能够很清晰地想起那个午后,纸质书籍在指尖的特殊质感,空气中的淡淡馨香,想起所有人的面孔,然后我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