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伊利亚的礼物让乔安娜惴惴不安了好几天——她显然是没有听到伊利亚对她的那个变短了的称呼。
直到新年快要来临,她的不安仿佛也还是没有从心口迁居。她不明白伊利亚对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态度,总觉得似乎友善得过了头。
没有哪个被圈养起来的食物会希望囚禁者以相当平和的态度对待,因为这样会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深陷在善意中难以抽身,最后当残酷的终焉来临,便会更觉痛苦不堪。
她不想被伊利亚的伪善麻痹了神经,但内心脆弱的一处却总是不自觉地为之动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待她寻到合适的解答,新年悄然而至。都市正中的钟楼响起欢快的钟声,街上的人比往日更多了些,虽然乔安娜从窗户往外看并不能看到太多街景,但听那欢闹的人声就知道外头多么热闹了。
乌泱泱一群吸血鬼涌进她房里,也不敲门,仿佛她的房间是无人之境一般。他们也不听乔安娜说什么,自顾自地开始摆弄起她的头发与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无论她问什么也不回答,好像单用沉默就能把她浑身上下每一处的不完美全都打磨尽了。
乔安娜原本还会问几句,可惜都得不到任何答复,最后她自己也不耐烦了,任由她们摆弄自己。
尽情在乔安娜身上挥洒尽了自己精妙的技艺,她们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就像来是那样。乔安娜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精致得不像话的自己,居然没有一句话想说——既不想惊叹,也不想感到不满。
她站起身,这才发现娜塔莉还在她的房间里,而她神知道不知道娜塔莉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娜塔莉手上提着一个衣架,磨砂防尘罩透出护在其中的长裙。乔安娜已经不记得自己把这份来自伊利亚的馈赠丢到了什么地方去,重新在娜塔莉这儿见到不免有几分惊讶。
娜塔莉低垂着眸子,满脸恭顺的模样。她现在好像已经能够相当熟练地在乔安娜面前掩饰自己的真正想法了,但乔安娜并不知道这算不然是一件好事。
“我来帮您穿上。”她毕恭毕敬道。
“呃……我自己来吧……”
乔安娜没有多想,很直白地推辞了。这种简单的事情,她不想由其他人代劳,也不乐意真的把自己当成什么大人物看待。
娜塔莉不出声,不知从何处掏出了束腰来,展平了,举在乔安娜面前,依旧是谦卑地笑着,也不把手里的衣服给乔安娜。她的意思相当明了——乔安娜没办法独自一人戴上束腰。
乔安娜盯着她手里编织得相当细密的束腰,下意识地新生抗拒,略向后退了一小步,眉眼间透出些许嫌弃。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她小声嘟哝。
娜塔莉将头垂得更低:“这会让您的身段看上去更加优美。”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乔安娜一时半刻居然想不到该怎么反驳才好。她不知道究竟是谁想到了束腰这个糟糕的注意,但她相信,这人绝对是个停留在十九世纪不愿前进的老古货。
她本想推辞,但娜塔莉站在那儿的模样仿佛是在表示,如果她不点头,自己就没有办法离开那样。乔安娜长出了一口气,颓然垂肩,拖着步子转过身,脱下上衣,乖乖举起手。娜塔莉把束腰缚在她的腰上,略有些惊讶于她的瘦弱,但没有失神太久,很快就穿上了绳,用力拉紧。
乔安娜的呼吸随着绳子的收紧猛然一滞,仿佛被扼住的不是躯体而是脖颈。她急忙憋住气,这却让她能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肋骨和内脏被一点点箍紧的感觉。
最初也紧紧只是束缚感,随着绳子越拉越紧,她总觉得血管都快被勒成两半,整个腹腔离变形只有咫尺之遥。娜塔莉像是泄愤一般,用力收紧束腰,掌心被绳子勒出道道红痕也浑然不觉似的,依旧努力拉着。
此刻的娜塔莉俨然像是古代宫廷中那些踩着小姐的后背以让束腰更紧的那些老佣人。
乔安娜双手撑着桌沿,险些将整个桌子捏碎。她实在疼得受不了,叫出了声:“你快把我的肋骨拉断了!”
“你是吸血鬼,就算断了根骨头也能长回来,不是吗?”娜塔莉咬牙切齿地说着,言语中满是不快。
乔安娜扭头瞪了娜塔莉一言。这话让她气极了,情急之下便不由自主地丢掉了对娜塔莉仅存的那点友善,朝她吼道:“那你干脆也别吃晚饭了,反正你明天也要吃,不是吗!”
娜塔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惊得手上的力度减了大半,乔安娜趁着这当口,立马把束腰从身上拽了下来,紧绷的骨头立刻就舒展开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第一次发现原来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蕴含着些许幸福的成分,虽然有些部分伴随着呼吸隐隐作痛,不过还算是无伤大雅。
娜塔莉紧咬下唇,瞪着眼,像是下一秒就要怒吼出声了,但却没有,转而恭敬地低下头。
乔安娜把束腰丢进抽屉,向娜塔莉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