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于是只好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了一阵,晚上发生的事仍不停地在脑海里回放。我对自己、对提姆都还很生气,对其他人则还好。不过,我还是对莎文娜在码头说的话气愤难当。
我几乎不记得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前一分钟我还在想自己多么爱她,比我所能想象的还要爱;下一分钟我们就吵了起来。我气莎文娜耍的花招,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这么愤怒。我跟爸并不亲,我也不认为自己很了解他,那我为什么会这么气?为什么还气到现在?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发问:“因为莎文娜有可能是对的?”
这也无所谓了,就算真的是或不是,又会怎样?会有什么改变吗?而这一切又关莎文娜什么事?
一路上,我不断地从愤怒变成接受,再从接受回到愤慨。我还发现,自己会不断地回想打断提姆鼻梁的画面,这只会让我的情绪变得更糟。为什么走过来的是提姆?为什么不是别人?开始挑衅的又不是我。
还有莎文娜……是啊,我明天该回去道歉。我知道莎文娜相信她自己说的话,而且她确实尽己所能想帮忙。而且,她也是对的,我确实想多了解一点,这样真的可以解释一切……
不过在我伤了提姆之后再回去道歉,莎文娜会怎么想?提姆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就算我对天发誓一切都是意外,真的会有用吗?还有我对其他人的态度呢?莎文娜知道我是个军人,不过现在亲眼目睹是怎么回事,她还会像以前一样看待我吗?
等我回到家,已经过了半夜。我走进一片漆黑的房子,看了一眼爸的书房,再走回卧室。爸当然已经睡了,他每天晚上都在固定的时间上床睡觉。作息一成不变,我知道莎文娜说过。
我爬上床,知道自己一定睡不着。我希望今天晚上能重新来过,至少从莎文娜送我书的那一刻开始。我不想再回忆发生的事了,不愿继续回想关于爸、莎文娜,或是打断提姆鼻子的事。可是整个晚上,我就只能瞪着天花板,困在这些想法中无法逃开。
起床后,我听到爸在厨房的动静。我身上还穿着前一天出门时穿的衣服,不过我不觉得爸会注意到。
“早安啊,爸。”我咕哝着。
“嘿,约翰。要不要吃点早餐?”
“好啊,”我回答,“咖啡好了没?”
“在咖啡壶里。”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爸在做早餐,我随意看着报上的头条,知道爸待会儿会先看头版,然后再看交通版。爸不看生活版或体育版,这又是一成不变的作息。
“昨晚过得怎样?”我随口问。
“一样。”爸没接着问我问题,不过这一点也不奇怪。他只是继续用锅铲翻动平底锅里的炒蛋,培根在一旁嗞嗞作响。接下来爸就会转过来,我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放几片面包进烤箱好吗?”
爸早上七点三十五分准时出门上班。
等他出门后,我翻看报纸,但对上面的新闻都没什么兴趣,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我不想去冲浪,甚至不想走出家门。我正想爬回床上补觉,却听到有车子开进车道的声音。我猜应该是来发传单的人,或者是推销员来问要不要清水沟、清理屋顶什么的。听到敲门声时,我还真是吓了一跳。
打开门后,我僵住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门外站的是提姆,他把重心从一只脚换到另一只脚上。“嗨,约翰。我知道还很早,不过希望你不介意我登门拜访。”
提姆鼻梁上有一块医用胶带,两眼旁边的皮肤一片淤青,肿得不像话。
“噢,当然不介意。”我向后靠,还在努力消化提姆人在这里的事实。
提姆走过我身边,进了客厅。“我差点找不到你家在哪儿。上次送你回来,天色已经晚了,我也没多注意是怎么到这里的。来来回回好几趟才想起来怎么走。”
提姆又笑了,我注意到他手上提了袋子。
“要不要来点咖啡?”我从惊讶中回复过来,问道,“我想咖啡壶里应该还有一杯的量。”
“不了,别麻烦了。我几乎整晚没睡,最好还是别喝咖啡。待会儿回去我可能还要躺一躺。”
我点点头。“嘿,我得说……昨天晚上的事……我很抱歉,不是有意……”
提姆举起手打断我。“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自己应该多注意,当时不应该来抓住你。”
我仔细打量提姆,说道:“很痛吧?”
“还好啦。不过就是在急诊室待一晚罢了。我等了一会儿才看到医生,医生又要找其他人来帮我固定鼻梁。以后鼻子上可能会有个小肿块,不过希望这样能让我看起来不那么斯文。”
我笑了,然后对自己居然还笑得出来感到很惭愧。“我还是很抱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也很欣赏你能屈能伸。不过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个。”提姆指了指沙发,“你不介意我们坐下来吧?我头有点晕。”
我坐在躺椅边缘,两肘支在膝盖上看着提姆。提姆坐在沙发上,调整坐姿的时候缩了一下,把纸袋放在一边。
“我想跟你谈谈莎文娜,还有昨晚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