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最开始杨慈只是挂名,真正教小孩子初学的另有冰场职员,但是说起来总也是十多年的师徒情谊。
陶鹿推开挡板走出来。
杨慈还站在观众席原处,不远不近地打量了她两眼,笑道:“脸圆了点,看来这仨月过得挺好。”
“吃得饱睡得好。”陶鹿笑道:“教练您看起来更年轻了。”
杨慈笑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正收入三角包中的冰鞋,流露出一丝可惜,“你这是又要回来继续练花滑?”
“嗯。”
杨慈顿了顿,道:“进国家队的名额我给齐珊珊了。”
陶鹿沉默拉着包上拉链。
“那会儿联系不到你的人。”杨慈又道:“你这样进了国家队也会被退出来的。无组织,无纪律。”她是笑着说的,玩笑的意味冲淡了话里的指责意味。
冲淡了,却还是在。
陶鹿把拉好的包往身边长椅上一放,淡淡道:“我记得两年前,我拿到世青赛冠军那会儿,国家队就来跟你要过人。”
“是你不去。”
陶鹿哼笑一声,淡淡道:“我以为是教练你要培养独立参赛的选手。”出于师徒情谊,她才留了下来。如今说起来,杨慈当然是不认了。
被当面说到这份上,杨慈面色冷淡下来,道:“没想到你过了发育关,却卡在腰伤上了。”
陶鹿低头沉默。
“你要是真喜欢花滑,以后做个二线运动员还是没问题的。”杨慈笑道:“也别太跟自己过不去了,身体为重,嗯?”
陶鹿仰起头来,盯着十数年的主教练,眼底像有熊熊火把在燃烧。
杨慈对上她的目光,一愣,笑道:“行,你要练就练吧。趁着晚上这会儿没人,你随便练——我不收费。”像是好意,却更叫人觉得羞辱。
当初陶鹿崭露头角、四处获奖的时候,杨慈举办商业性质的表演赛,总是叫她在没日没夜的练习间隙还要压轴演出,美其名曰给她机会,也从没给过表演费。如今时移世易,却变成了陶鹿用她的场地,还要多谢她不收费。
陶鹿低头拎起三角包,轻声道:“多谢教练。”
曾经骄傲倔强、光华万丈的女孩,不知何时竟已学会忍辱。
现实呵,无情呢。
陶鹿没有时间与精力自怜,重拾花滑的路比想象中更难。
次日的舞蹈训练,她自己去参加的,毫不意外地数次因为腰痛难以继续。一次又一次摔在冷硬的地板上,曲老师扶她扶到担心起来,“要不休息下吧?”
陶鹿笑道:“我闭着眼睛都能嗅出地板的味道了。”她按住后腰,忍着,等待这一瞬猛烈的痛意过去。
暮色四合,其它练舞的女孩三三两两由父母接着离开。
曲老师为难道:“鹿鹿,我也要回家了。”
“没事儿,我自己练会儿。前台锁门之前,我就回去。”
“那……你自己小心……”
空旷的练功房里,只剩了陶鹿一个人,一身最朴素的黑色紧身舞蹈服,一遍遍重复着曾经对她而言轻而易举的动作,却时不时因为腰痛不得不停下来暂缓,额头的汗滴下来,打湿了睫毛。
陶鹿扶着栏杆停下来,胡乱抹着眼睛,汗水沁入眼睛,火辣辣地痛。
眼泪冲了出来。
像是有一根铁棍插0进了后腰的肌肉,那铁棍还在不断膨胀,生出锋利的倒刺,扎进血肉一般。
好痛啊!
“我以为你是在练舞……”叶深清冷的声音忽然从门口处传来。
陶鹿撑开湿淋淋的眼睛,朦朦胧胧看过去,只能看清他模糊的身影正朝自己走来。
“……原来你是在练哭么?”他走到她面前,俯身扫了一眼她又红又肿的眼睛,掏出手帕按在她脸上,嫌弃道:“自己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