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卢碧华应和着,“我有个好女儿……”她握紧了陶鹿的手。
陶鹿却觉得那种黏腻的感觉顺着手指一路攀上来,像被无数条泥鳅滚满了全身。她僵硬站着,克制着想抽回手来的冲动。
“让我女儿看看她未来的弟弟长什么样子……”卢碧华忽然噤声,呆呆望着屏幕上那个黑白的小小身影。
女医师指给她看,哪里是胚胎的什么部位,“这里是手,这里是脚……姿势很正常,很健康……”
卢碧华眼里噙出泪花来。
女医师也是一脸恭喜。
陶鹿瞪着眼睛,盯着那个一团模糊的身影。她盯了很久,查看自己的内心,是平静无波的湖面。真是奇怪,与惊喜的卢碧华和女医师,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个模糊的小身影,就是与她留着一半相同血脉的人么?
陶鹿忽然手心出了冷汗。她看着含泪的母亲,为什么她一点情感波动都没有?是她冷血么?她不敢再想下去。
女医师给她们播放腹中胎儿心跳的声音。
卢碧华捂住嘴流下眼泪来,这个孩子她盼了太久。
陶鹿听着那均匀的心跳声,却只觉平平无奇。但是她还是微笑着,附和了卢碧华激动的情绪,完成了这场母女互动,而后,几乎是逃回了叶深车上。
回到天贸大厦之后,陶鹿睡了个昏天暗地。
就好像这一个月来,她从来没睡过安稳觉。只有知道叶深就在隔壁,她才能彻底放下心来,沉入梦境深处。
一觉醒来,已是华灯初上。
陶鹿有点懵,望着窗外城市明亮多姿的夜景,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两个月前,刚蹭住过来的时候。
她敲开了叶深的门,露出小半张脸,像半轮月亮,“叶哥哥,我们再去一次滑冰场吧。”
盛夏的草丛里,蟋蟀奏着华丽的交响乐。
陶鹿走过草丛,忽然又退回去,笑着问叶深,“叶哥哥,你还记得那枚硬币么?”
叶深挑眉。
“就是我们上次来的时候,我最后退了饮料玻璃瓶,退给我了一枚硬币,但是不小心掉在路边草丛里了。我还记得是1991年版的呢。”她俯身在草丛里摸索了半天,一无所获,举着脏兮兮的两只手,塌着肩膀走出来。
她在滑冰场旁边的人工喷泉池里晃了晃两只手,摔着湿淋淋的双手,冲叶深走来。
叶深递过手帕去,看她慢吞吞换了滑冰鞋、在场中慢悠悠转着圈。
女孩今天好像做什么都兴致不高的样子。
陶鹿在场中转了一圈,问冰场老板,“今晚怎么这么暗?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有好多小彩灯。”
老板摊手道:“要是要治理光污染,要晚上八点以后才能开。”
“哦。”陶鹿闷闷不乐,又独自绕场晃了一圈,回来隔着及腰高的围栏停在叶深面前。
女孩眉睫低垂,神色郁郁。
叶深忽然道:“其实电竞选手的职业寿命很短,就像任何体育竞技一样。”
陶鹿略带诧异,抬眼安静听他讲。
“而且一款游戏也是有寿命的。这些年轻的电竞选手们,从十几岁开始练习,比赛的游戏,多半活不过十年。十年之后,大众可以换新游戏玩。但是曾经以这款游戏比赛的选手们呢?”叶深淡淡道:“我之所以接这次直播,也是希望山楂他们以后多一条出路。而且合同约定的是直播TK战队的比赛,我只是背景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