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四章事关数万生死
凡自觉怀才不遇者,多心高气傲。
晏增当初之所以离开东疆投奔朝廷大军征西,就是想让晏家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看看自己是什么衣锦还乡的。虽然他的父亲是嫡出他也是嫡出,可是在家族中的地位远无法和晏历相比。晏历的父亲是嫡长子,晏历也是嫡长子,这在家族中有着无可撼动的地位。
晏历从军即进入沐府,很快就被提拔为将军。而他,即便也是进入沐府,最多也就得到一个校尉的军职,想要升为一个从五品的别将也不知道何年何月。眼睁睁的看着晏历得到了那么多,晏增心里没有一刻安宁。
离开东疆的那天,晏增就告诉自己如果没有大成大就绝对不会回来。他心目中的大成大就,是要爬到比家族中曾经到过的最高的位置还要高。晏家有人在大隋立国的时候做到过公爷,但可惜不是世袭。
正因为这样一个目标在,所以晏增才会在那么难熬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回东疆去,哪怕他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在西北兵败的时候,他真的很清楚自己也许睡着了闭上眼就永远不会睁开,因为谁也不知道睡着的时候蒙元的骑兵会不会出现。
那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一段经历,从茫茫草原上一路往回逃,不敢在白天走,不敢出现在任何一个有人的地方。但他看到狼乳山的那一刻他兴奋的几乎跳起来,那种心情他相信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理解。
中原人之间始终都有一句话流传,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晏增没死在那场恶战中,他以为这是上天对自己的考验。
然后,他等来了大隋皇帝的御驾亲征,那种大丈夫必有所为的壮志豪情重新回到他心里,那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叫浴火重生。他坚信,自己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变得更加成熟,绝不会再有一次西北惨败的经历。
可惜,他等来的是高开泰的反叛。
“晏历……现在你已经封侯了吧?”
想到自己那个处处比自己强的晏历,想到此时此刻他的堂兄正在军营里享受着别人敬畏崇拜的目光,晏增心里就有些堵。
“当初你在沐府的时候总是说你会帮我,总是说有你在不会让我埋没,总是说你不会让晏家的人抬不起来头,可是晏历啊……正是你让我抬不起来头啊。从小到大,你和我的生活就截然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你父母和我父母都是那么的疼爱自己的儿子。你父母和我父母都是那么的希望儿子有大成就。”
“可惜,正是这唯一的相同让你我变得越来越不同。你有一个能给你最大帮助的父亲,而我父亲就算尽了最大努力也做不到你父亲能做到的百分之一。起步不同,何来相同?”
晏增靠坐在窗口,自言自语。
“其实小时候我一直很敬佩你,因为我始终都认为你比我有担当。小时候咱们一起出去偷人家的李子,怕人认出来还要换上下人孩子的衣服,结果被人抓住的时候是你留下然后让我回去拿银子赎人,而我不敢告诉阿爷娘亲躲在角落里哭,还是被人现了逼问才说出来的。”
晏增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祖父责问我为什么要带着你出去做那样下作的事,又是你站出来挡在我面前说是你带着我去的,主意也是你出的。你始终都想维护我,不过还是可惜,不管你怎么有担当,受罚的都会是我而不是你。那次我几乎被打断腿,打我的是我父亲,回家之后抱着我哭的还是我的父亲,那么小的时候我就忽然懂了,父亲的眼泪肯定是苦的,虽然我没有尝过。”
“其实有时候想想,我的遭遇比起那些庶出的孩子要好上不少了呢。他们在府里整日低眉顺眼的活着,看到管家都要谄媚奉承只为顺利拿到每个月的例钱。可是,做人如果没有比较,那也就如同朽木一般了吧。”
“我行的!”
自言自语的晏增忽然站起来,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我不会输,我自己做的选择我一定会坚持到底。我一定要会荣耀着回去东疆,让在沐府里做狗的你看看我是怎么做人的!”
他回头看向挂在一侧的那身铁甲,眼神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来人!”
他朝着外面喊了一声:“上城!”
……
……
站在城墙上可以极清楚的看到护城河对面开过来的队伍,黑压压的一片犹如天空上的厚重乌云掉在了地上一样,但带给人的压迫感非但没有减少一分反而越的沉重起来。身穿黑色皮甲的士兵们排列着整整齐齐的队伍,他们头顶上飘扬着的是烈红色的战旗。
黎阴城墙上的守军不由自主的互相看了看,从同伴的眼神里都看到了恐惧。说实话,他们这些人都曾经庆幸过,他们被留下来戍守黎阴而不是随着大队人马去攻打长安城。他们现在已经都知道,长安城下面躺着多少尸体。
“听说黑旗军没有打输过一次?”
有人嗓子里干的问道。
他身边的同袍嗓子里同样有些火辣辣的疼:“听闻黑旗军的统帅方解真的很了不起,从当初起兵到现在南征北战从无一败。哪怕是面对当初赫赫有名的罗耀,面对蒙元的铁骑,面对南疆的蛮人都没有输过一次。而且,我听说他对敌人从不留活口……只要敢反抗,就就会杀的干干净净。”
“那都是谣传吧?”
不远处有一个士兵压低声音道:“在江南方解才刚刚击败了朝廷人马,降兵不是都没杀吗?”
“他们想要的只是粮食,如果咱们投降的话一定不会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