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说辞让三公主无话可说,她恶狠狠地瞪了男子许久,无奈只能恨恨离去。
周围的人亦渐渐散去,男子笑着站在假山旁,剑眉星眸,青衣玉冠,肤白胜雪,芝兰玉树一般。
顾轻语竟看痴了,于是微微侧过脸问道:“他是谁?”
老太监心中没由来生出一阵寒意,却只能低声道:“那是程家大公子,程景寒。商贾程家的家主,虽无官职在身,但明经擢秀,颇得圣上赏识。”
只见那程景寒低声安慰了小宫娥几句,便转身离开了,颇有一股青衫磊落,风姿翩然的意味。
小宫娥仍跪在地上,身子因惧怕而缩在一起。
顾轻语知道,今日虽有人相助,但依三公主记仇的性子,定不会放过这个宫娥。于是她便徐步走到宫娥面前,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后便来未央宫伺候吧。”
小宫娥终是抬起了头,欢喜地叩首道:“奴婢唤作清月,谢长公主。”
【二】
顾轻语久居深宫,任谁都料不到她和程景寒还会再相见,就像任谁都想不到,十多年前的宫闱秘闻会传到她的耳边。
她与景帝争执起来,赌气跑出了宫。
那日正下着雨,淅淅沥沥的,天色晦暗不清。
街巷上空无一人,身后是紧追不舍的禁兵。一辆紫金马车从巷头缓缓驶来,有风拂起车帘的一角,当她隐隐看到程景寒的侧脸时,她想也未想,伸手拦在了马车前。
“程景寒!”
烈马嘶鸣,在她面前猛然停下。
帘幔揭开,程景寒温润如玉的脸露了出来,疑惑地打量着她。她浑身湿透,晕晕乎乎的,只说了两个字:“救我。”
许是那模样太过荏弱,程景寒只垂眸思索片刻,便将她抱入马车里。
禁兵整齐的脚步声从马车外传来,而后渐行渐远。
顾轻语裹着程景寒的狐裘,微微低着头,怔怔地坐在一侧。
程景寒看着她系在腰间的龙佩,便知晓她的身份,低声问道:“公主,发生了何事?”
“他杀了我的母亲。”她喃喃道。
程景寒微怔,听她又道:“他是我最敬重的父皇,在世人眼中,他是一个杀伐决断、征战沙场的君王,可只有我知道,每至深夜,他便坐在漆黑的宫殿里,抱着我母亲的画像,一坐便是一夜。他时常给我讲一些母亲生前的事,他说她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那时我总觉得,这皇家并不像他人说的那般薄凉。可到如今我才知晓,父皇当初为了江山欺骗母亲,害她惨死。你说,这世间还有比我更可怜的人吗?向来敬重的父皇冷血无情,我只能在别人的话语中听到自己的母亲。”
雨水顺着她凌乱的额发一滴一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心中生出一股寒意,身上也冷得瑟瑟发抖。
突然有手覆在了她的手上,握住了她的手。她诧异地抬起眼,看到程景寒薄唇轻启:“我也没有见过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性子冰冷,不喜言笑,旁人不常与她说话,唯独我的父亲喜欢她,日日陪在她的身边。可她不懂情爱,嫌恶我父亲,待我父亲故去后,她才常常看着我愣神。年少不懂爱,这怪不得圣上,公主并不可怜。生命易逝,只能在活着的时候倍加珍惜。”
那双漆黑的眼睛像一汪深潭,仿佛能让人溺在其中。顾轻语心中泛起一阵暖意,连那被牵的手都温热了许多,她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想不想入朝为官?”
这话语转得太突然,程景寒微微诧异了一下,而后低笑道:“朝堂的日子太拘谨了,我倒更喜欢策马观花。”
顾轻语心中一紧,她敛下眼睫,又道:“我喜欢一个男子,可那男子并不喜欢我,若我让他陪在我的身边,你说,他会不会怪罪我?”
程景寒笑了笑,道:“不会的,你是圣上最疼爱的长公主,这天下都是你的,你做任何事,都不会有人怪罪你。”
闻言,顾轻语轻轻笑起来,离开晋阳的想法在顷刻间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