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后继续赶路,曹焕看见她牵着马,随后问了句,“我有点奇怪,像你这样的女人究竟是怎么长大的?”
怎么长大的,陈默但笑不语,清秀乌黑的眼睛好象更黑了。她是怎么长大的,是背负着娘的期望还有爹的失望,她就是这样被催促着长大的,开始是因为娘对她的期待,后来就是慢慢的自己将责任抗在肩上,在还不知道什么叫玩耍的时候,人却已经长大了。
曹涣是个难得话多的人,这次也并不是专门送她回京城,到了郡洲以后,他有事在身便跟陈默道别,“路上小心,保重吧。”
“曹将军,你也保重。”陈默也没有多的话说,掉转方向就走。她自认跟这个人没有多大的交情,彼此也不需要太多的语言。
她一路不停歇,即使这样赶回京城也是很多天以后,陈默白天绾好的发散落了一些下来,身上穿的还是从江都离开时的绸里锦衣,一身风尘仆仆的,趁着夜色敲开秦家的大门。
下人从里面将门打开,看到是她稍微愣了一下,“少夫人?”声音有点古怪,陈默将马鞭交给他,“那是曹将军府上的马,喂养几天给别人送回去。”
“少爷有没有在家?”她咳嗽一声,踏进了秦家大门。
下人跟着旁边,急急地说,“在帐房那里,要不要奴婢先去替少夫人说一声,主子您先回房洗个澡换件衣服。”
陈默看她一眼,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冷声说不用了,留下年轻的婢女怔在原地。
冷漠的婚姻:鸾歌(七十三)
帐房的几扇门紧闭,里面有女子的娇笑,“公子如果信我,我也可以帮你记帐啊,为什么非得是你那个妻室来做?”
陈默顺手推开门,坐在秦观腿上的盛装女子立即起身,绕到秦观的椅背后面去,涂着浅浅胭脂的腮边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睛在陈默身上打转,有点冷眼相看的意思。
秦观看她突然出现,还是觉得有点诧异,“你怎么就回来了,我还正跟巧姑娘说明天就派人接你回来。”
她不进门,站在外面问他话,“我姐姐陈如的事你知道多少?”
“德妃出事的时候,我确实人在宫里,但我当时正和皇上在一起,不是内侍来通报,我还不知道她居然带着皇子一起自尽。”
秦观说着,看她不肯进来,于是推开面前的帐薄走出帐房,看到她风尘仆仆,便伸手将她落下的额发拂开,露出来的清秀面庞虽然有些疲惫,但是眼底的眸光依旧坚定执着。
女子也跟了上来,修饰出来的娇艳动人,跟李氏的妩媚又是另一番风情,“想必你就是众人口中的少夫人陈默,陈家现在主事的二小姐了?”
陈默仅仅扫了她一眼,居然还忍不住对秦观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秦观,你最好不要让我查出些什么来,那个时候你会知道,我并不是没有能力反击。既然你有客人拜访,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到今天为止,秦观不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但是今天的这种疏离的冷淡,她那双清秀的眼睛,以前说话还会看着他,但是现在才发现,她已经收回了那样的目光。
“你也是个商人,你明白商人惟利是图,我们的婚约,也是因为利益才有的。”秦观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心虚,“有时间找我问个明白,还不如去看看你二哥的近况,你也不想死了德妃,再死一个哥哥吧?”
陈默温和的笑容渐渐冰冷,“终于说出你心里一直想说的话了吧,看惯了你虚伪的样子,听听你说说大实话好象还不错,虽然一样让我觉得不怎么好听。”
那位巧姑娘细眉一蹙,上前为秦观说话,“少夫人的脾气好大呀,公子确不曾说错什么。巧儿结交的达官贵人也算不少了,不过却是头一次在这样大户人家跟这样张扬的夫人打交道,可见秦少夫人并不欢迎我,巧儿这便告辞。”
秦观方才的语气,有着掩藏不住的恶意,陈默心头一痛,即使眼神微暗,她还是维持自己的理智,“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也没有兴趣知道,但如果陈如的死和你真的有关系,我不会对你心软。”
巧姑娘冷笑一声,在后面的椅子上坐下,陈默连口水都没有喝转身就走,巧姑娘看她走得干脆,嘴角愈发忍不住扬起。
冷漠的婚姻:鸾歌(七十四)
原本打算即刻就离开,但她想起一事往自己的院子走去,经过李氏院子门口,妩媚的女人有写焦急地拦住她问,“那个女人还没有走是不是?”
她看看李氏焦急,还有眼底藏不住的妒意,这才是一个女人看见夫君拥抱别的女子的反应吧,“还没有离开。”陈默抬脚便走,李氏抱着小女儿站在门口愣在那里,她刚走了没多远,就听到金儿的哭声,回头一看李氏把小女儿交给下人以后抓过金儿一顿打,边扇着耳光边骂是赔钱货。
瘦小的孩子好不容易挣脱李氏的手躲到门后,又被抓住来打,陈默跟自己说不要多管,但还是返回来叫李氏住手。
女人的发鬓微乱,看着陈默冷笑,“我打我自己的孩子,关你什么事?”
说罢就又要动手,陈默伸手拉住李氏的袖口,语气有点无奈,“真不要我管的话,就等我走远了再打,她不过是个孩子,只怪她是个女儿,不能替你面上争光在秦家争取地位,你便觉得怎样对待都无所谓。”
李氏越发的止不住冷笑,一把将金儿甩到她面前,“我怎么当娘又不着少夫人来教我。怪只怪她生在秦家,要是在陈家的话,大概不会这样了吧?”
陈默心中有事,语气也渐渐不那么耐心,“我实在无意与你多废口舌,因为我们两个人从一开始不管在哪方面都没有共同的意识。如果你要这样想,那就随你吧。”
金儿一头柔软的头发乱糟糟的,尖尖的下巴被捏出了红印,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流着泪,巴巴地望着陈默,怯生生的样子,很像陈如小的时候。
她伸出手去,金儿就一把拉住,李氏的脸一阵扭曲,抱起小女儿就走,金儿望了望陈默,还是甩开手追了上去,“娘。”小声地叫着,拉着李氏的袖摆努力地跟上。
陈默想到底还是别人的孩子,她最多是帮忙说几句话,又不是真的可以代替李氏,也没有想过把金儿带在身边养着。只是看她像趁如所以稍微怜惜一点。不过到今天为止,经过这么久的时间,冷静下来的陈默还是没有办法相信陈如真的死了。
她在房里洗个澡,换件简单的衣裙,还替陈如准备了一件宝蓝绿的绸裙,那是回江都以后布庄送来的,往年陈如在家的时候,都是由陈默替她准备夏天的衣裙。
正在出门的时候,秦观却来了,看到陈默在收拾东西,就问,“你总不会真的以为和我有关系,其实当初把你姐姐送进宫,你就应该知道,像她这样倍受宠爱会有多少人眼红。你觉得只是陷害吗,说不定这一开始就是个巨大的阴谋,而你却没来得及看清楚。”
“你亲眼看到她死的吗?”沐浴出来的陈默清秀的脸蛋还是那样白净,标致好看,还有点斯文的女气,斜眼看人的眼神干净澄澈。
秦观敛下的笑容扬起,她真的是个干干净净好看的女子,“我没有亲眼见到,但确实宫里为德妃办了丧事,虽然很简单,但是动静也不小。阿默,相信这个事实,我知道会让你难受极了,可这是已经无法挽回的事。”
陈默闻言横了他一眼,黑润的瞳仁,流淌着水银般的莹光。但秦观以为那是她的眼泪。陈默从他身侧走出门,急急的步伐和纤细的身影,叫他再说不什么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