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霞吟毕,涕不可仰。梨娘亦掩面悲啼。数声呜咽,如子夜之闻歌;四目模糊,作楚囚之相对。斯时一粟之灯晕,两面为泪花所障,光明渐减,室中之景象呈极端之愁惨,几有别有天地,非复人间之概。相思味苦,不道相逢更苦。受尽万种凄凉,只博一场痛哭。冤哉,冤哉!若合若离,不生不死,一角情天,竟有若是之迷离变幻者。此情此景,旁观者为之酸鼻,当局者能不椎心?有顷,梦霞悄然起,剔已残之裂妫索纸笔更赋四律。心中苦痛难以言宣,聊以诗泄。这回相见,舍此更别无可述者矣。
秋风一棹独来迟,情既称奇祸更奇。
十日离愁难笔诉,三更噩梦有灯知。
新词轻铸九洲错,旧事旋翻一局棋。
滚滚爱河波浪恶,可堪画饼不充饥。
一声哀雁入寥天,火冷香消夜似年。
是我孤魂归枕畔,正卿双泪落灯前。
云山渺渺书难到,风雨潇潇人不眠。
知尔隔江频问讯,连朝数遍往来船。
卿是飘萍我断蓬,一般都是可怜虫。
惊弓孤鸟魂难定,射影含沙计剧工。
北雁无情羁尺素,东风有意虐残红。
误他消息无穷恨,只悔归途去太匆。
风入深林无静柯,十分秋向恨中过。
情场自古飘零易,人事于今变幻多。
岂是浮云能蔽月,那知止水忽生波。
乾坤割臂盟终在,未许焚香忏尔魔。
浪浪清泪,上纸不知,恻恻残宵,为时已促。梦霞掷笔长叹。梨娘徐取阅之,啼珠双狼藉于纸上,呜咽而言曰:“君何哀思之深也。余何人斯,能闻斯语?君所以致此者,皆薄命人之相累,然君亦未免用情失当。余不愿君之沉迷不悟,更安忍君之茕独无依。筠姑姻事若何矣?此余所以报君者也,即君不愿,余亦必强为撮合,以了余之心事。鹏儿年稚,此后得君提挈,免坠箕裘,则又君所以报余者。君知余今所以衔冤饮恨、忍辱偷生者,只为此一块肉耳。”梦霞曰:“容缓图之。俟石痴归,当倩之作冰,然此殊为多事,虽勉从卿命,实大违余心。余已自误而误卿矣,何为而再误他人耶?”梨娘曰:“君以此为多事,则君与余之交际,不更多事耶?事已至此,君复奚辞?余深祝君之种恶因而收良果也。今日之事,可一而不可再,天将明矣,君宜速去,此间不可以久留也。”乃低唱泰西《罗米亚》名剧中“天呀,天呀,放亮光进来,放情人出去”数语,促梦霞行。梦霞不能复恋,珍重一声,惨然遽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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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秋心
玉梨魂——
第十九章秋心
黄叶声多,苍苔色死。海棠开后,鸿雁来时。雨雨风风,催遍几番秋信;凄凄切切,送来一片秋声。秋馆空空,秋燕已为秋客;秋窗寂寂,秋虫偏恼秋魂。秋色荒凉,秋容惨淡,秋情绵邈,秋兴阑珊。此日秋闺,独寻秋梦,何时秋月,双照秋人。秋愁叠叠,并为秋恨绵绵;秋景匆匆,恼煞秋期负负。尽无限风光到眼,阿侬总觉魂销;最难堪节序催人,客子能无感集?盖此时去中秋已无十日矣。
梦霞自经此番风浪,心旌大受震荡,念两人历尽苦辛,适为奸人播弄之资,愤激莫可名状。继复念我与梨娘,爱情之热度,虽称达于极点,然惟于纸上传情,愁边问讯,时藉管城即墨,间接通其款曲已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