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句话说明对方很熟悉这部悲剧,所以克莉丝讲起来不怕剧透,把其中几个可以重点听的部分提了一下。
说到后面,两个人不免聊起了剧情的内核。
“……如果要复仇,当然是堂堂正正提出决斗,在赢得荣誉时向世人宣布真相。”不愧是要进军校的人,马克西米利安的想法很直接。
“看来我们对复仇的定义不一致。”
克莉丝平静说:“人遇到不平之事,如果选择决斗和报案,那就绝不能说是复仇,只能说是解决问题,这种行为很理智,值得赞赏。复仇这个词却是极端,而且带着夙怨的。”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别人给的痛苦,就以同样的方式返还,这样才能被称作复仇。”
爱德蒙自黑暗里深深看向年轻人。
马克西米利安忍不住叫起来:“可是这样,完全违背了法例和信仰啊,一个人不是法官,也不是上帝,凭什么裁决一个人呢。”
克莉丝反问他:“如果恶人钻了法例的空子,而上天又没有使他得到应有的报应呢?”
“那也只是时候未到而已。”马克西米利安说。
“向司法诉诸无门,被亲人落井下石,被友邻拒之门外……”少年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会选择复仇这条路的人,往往已经走投无路、孤立无援了,根本不会有耐心去等待这种不知在何时的惩罚,当然会不择手段,向另一个世界寻求力量。”
马克西米利安还没来得及继续这场讨论,突然从后方伸出一双手,把两个人的肩膀同时一拍。
“好啦,两位大学生,在聊什么哲学话题呢。”同伴怂恿道,“水手们要唱歌了,去吧,莫雷尔,去弹一只曲子,我知道你陪你妹妹学过一点。”
马克西米利安只好冲克莉丝抱歉一笑,起身走向了酒馆里的旧钢琴。
他弹的是一只水手小调,港口跑过的所有人都会唱,法老号的成员们提着酒瓶,勾肩搭背,酒馆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火热起来。
一曲完,大家都意犹未尽,又请求他再来一首,船主儿子无奈表示,自己确实就会这一曲,他只好遥遥看过来,试探问:“班纳特?”
水手们跟着这一声起哄起来,年轻人也就落落大方起身,走过去。
克莉丝上辈子会弹一点,不过发生一些事情后就不再碰这些东西了,现在的家里有三个人会弹钢琴,表现机会一直都是二姐和三姐的。这时候看着琴键,才发现记得的谱子已经非常有限了,多是来这个世界后学的。
在马赛酒馆一群法国水手面前,弹什么大英水手、英王陛下,好像不太合适。
克莉丝想了想,弹了一首马赛曲。因为拿破仑的命令,这首歌现在已经不是国歌了,所以也不算太过正式,而且这里的人都会唱。
结果英国人低估了法国人对这首大革命歌曲的感情,本来就带了醉意,一群无产阶级水手嚎得一个比一个动情大声,直到回去的路上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
这时候天际已经有一些微光了,两个人难得并肩走在大街上,好像全世界都还没苏醒。
“您经历过那些吗?”
爱德蒙突然问。
“什么?”这句话没头没尾,加上还被马赛曲洗着脑,克莉丝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男仆艰涩说:“您和小莫雷尔先生说到复仇……”看起来就像自己经历过一样。
年轻人看向他,弯眼笑了。
笑容是唐泰斯非常熟悉的那种,生气勃勃,温顺无害。
“当然是在书里体会到的,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幸的故事呢。”
是他想差了,少爷是地主家的儿子,还能出国旅行。至少生活平顺。
爱德蒙心里苦笑摇头。
走到市长府时,门房正在打瞌睡,所以克莉丝没有翻院墙,难得引着男仆从正门进去了。
结果克莉丝刚朝前迈了一步,突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声响,还没反应过来,上臂一紧,就被爱德蒙拉开了。
她幸免于难,一个巨大的藤筐却兜头罩在了男仆的身上。
下一秒,市长府内传来了非常尖锐的铃声,撕破了寂静,很快就有一个没见过的青年从屋里跑了出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色卷发,还披着晨衣,踏着拖鞋,嘴里兴奋嚷着:
“终于让我抓到你了!”
克莉丝:“……”
早知道还不如翻院墙呢。
在正门放这种机关,有这种熊外甥,市长夫人您辛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