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演说家需要掌握什么?
措辞要精准,风格要鲜明,发音清晰,抑扬顿挫。
这都是克莉丝的基本功夫。
在伦敦有过无数次演说,亲眼见过她的首秀,离开英国后,爱德蒙就让人去现场记录后寄给自己,以威尔莫勋爵身份回伦敦,更是伪装隐藏在人群里,场场不落。
就像那次关于国会的论文,他眼见着这个本就颇有天赋的人,试着在不同地方尝试各种论题,不断打磨熟练这项技艺,渐渐将语言运用得更加纯熟。
她形象上仪表清雅,风度翩翩,做不来慷慨激昂,所以从来不掰大道理,只是用轻松诙谐的语气例证,因为吐词发音,就算不听内容也让人如沐春风。
“……这样一来,就连地窖的通气孔都被算作了窗户收费,国会收入自然增加了,也比填窗户带来的好处要多,不但省泥料,还能帮忙戒酒,过几百年说不定能攒出不少陈酿。”
爱德蒙本想亲自记录一次,到后面还是把笔扔给了巴浦斯汀,放任自己专心去看。
这会抬头,他注意到,附近居然有不少人也在记录。
看打扮应该是记者。
印刷报刊再加上议会改革,越来越多的人有了议政热情,连报刊为了销量,也会让记者旁听记述。
两年积攒,年轻人已经有不少狂热的听众,在伦敦也已经小有名气。旁观位似乎有人认出了克莉丝,起身出去,过了一会又带了好几个同伴回来。
议会当然不会像是在公园演讲,公众演讲是自上而下的宣传,即使被打断也能轻松掌控全场,而开会本来目的就是议事,在场注定会有人主动挑刺,尤其她年纪轻,更加不需要顾及身份。
克莉丝将窗户与霍乱、肺结核这类病症的联系说完,又有反对派的人提出了质疑。
“您说那些人得病是因为缴纳不起窗户税,家里没有阳光和新鲜空气,还扯上伦敦过于潮湿。可是他们既然没钱,那一定多数时候都在外面工作,在外呆的时间肯定比在家里要多,我觉得他们在外面已经吹够了风,晒够了太阳。”
克莉丝被噎了一下。
这话比何不食肉糜还无耻,简直是“我不但知道老百姓喝不起肉汤,我还要倒给他们看”。
因为她的反应,有些眼熟的议员以为成功说过,又乘胜追击讥讽道:“班纳特先生,您已经做了一年事务官,迫切想要回到这里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可是您没必要把戏剧里那套体恤穷人也拿到国会里来。”
现在的文官地位远不及未来那么重要,制度也不够完善,两边互相瞧不上倒是已经初见端倪,许多政务官眼里,事务官只是帮忙写文件跑腿,端茶送水的。
这位先生不说还行,提起事务官这一茬,克莉丝终于想起来在哪见过他了。
去年国王带她去某个伪装成俱乐部的妓院,和里德侯爵一起聊事情的人里,就有他。
事务官笑了:“您最后几句话和现在的议题完全没关系,不过我不介意让您明天见识一下真正的戏剧处理方式。”
议长在上面清了清嗓子。
克莉丝冲他点头致意,随即把一摞文件递给上首的议会执行秘书,“很可惜,我恰好有几乎一天都躺在屋子里的证据。”
前面演讲里克莉丝所说的部分,大多与税务相关,听到这里时,爱德蒙一下明白过来,她要提交的是威尔逊医生收集了多年的文件。
她引述文件上的句子,也陪着她背下来的人就在心中默念。
这是他全程参与,和她一起整理的部分。
就像当初他陪着她一起做出的论文,所以对爱德蒙来说意义格外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