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在那里,头发有些潮湿,手上的戒指相当眼熟。
班纳特先生一瞬间领会到了妻子的口头禅,只觉得仿佛有无数个莉迪亚在自己的神经上蹦跳。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杜松子才冷静下来,接着问道。
“你知道多少?”
这个问题非常有水平。
毕竟如果没有那句神来一笔的“爸爸”,未来岳父这种对外国人总有奇怪偏见的绅士或许要掂量一下,说不定会有古怪的东方伯爵在自己“小儿子”房间里熬夜聊工作却不走门的可能。
爱德蒙心里绕过了无数种念头,最后还是老实承认:“我知道她的经历,了解过她的每一面。”
其实那个“her”已经足够了。
班纳特先生非常清楚,以克莉丝的性格,能够知道她性别的人,不论是否被主动告知,都一定已经得到了她的承认,才有足够亲密的距离去接触线索。
老绅士放缓了语气:“恕我刚才过于惊讶以至于失礼吧,先生,毕竟直到昨天,您还对所有人宣称是克莉丝的朋友,因为无处可去才在我们家过节。”
想起二小姐和六小姐同出一师,加上称呼还很疏离,爱德蒙没放松警惕。
果然,下一秒,班纳特先生又状似不经意问:“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是在克莉丝游学时认识的?”
爱德蒙点头。
“是的。不过我那时候也不知道克莉丝的秘密,因为共度生死,又反过来被照顾了很多,我确实将她看做最重要的恩人和唯一的挚友。我们直到一年前才约定共度一生。”
虽说在英国十六岁就能结婚了,但是这个年纪在做家长的人眼里还不够,总有几分仗着孩子涉世未深拐骗的嫌疑。
班纳特先生又问:“那么结婚是怎么回事?”
爱德蒙把他们商量后伪造身份互相结婚,再共同生活的计划说了出来。
他说得真挚,处处为克莉丝考虑,全部以她为先,每一个细节都缜密,想要以自己的能力和诚意许诺,让长辈放心将她交给自己,结果班纳特先生只是因为未婚妻是他而惊讶了一会,便肃了表情,站起身焦躁踱步,敏锐道:“所以,你过去成迷,现在的身份也都是假的。”
“我已经听我太太说过你另一个身份的嫁妆,尤其你能布置到这样的地步,那么你的权势和财富只会比我所知更高不低,也就是说,你随时可以改换身份,从世上消失。”
爱德蒙急切道:“我绝不会离开她,我爱她远胜过我的生命。”
下一秒,班纳特先生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不是说你会离开她……克莉丝成年了,见识已经远胜于我,既然敢信赖你到这样地步,那么你的品质一定有值得她看重的地方。何况我相信我的孩子,即使没有感情,她也能活得比多数人洒脱。”
“恰好相反,你呢?”
爱德蒙没说话。
如果没有她的存在,复仇完成后,那么他会去远行,或许就在东方某个风景不错的地方殒身,去与父亲和神甫团聚。
因为亲身体会过牢饭佳肴,干草锦缎,世间所有物质于他只是工具,他的一切喜乐都维系于克莉丝。
他们两个人里,更离不开对方的那个人是他。
班纳特先生继续道:“我担忧的是,克莉丝是头一次经历一段恋爱,或许对你正盲目在乎的时候,我恰好也有这样的经历。因为我的妻子好看活泼,便脑子一热娶了她。”
“至于我现在……你已经与我们家打过不少交道,应该知道我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吧。她责任心强,既然和你结婚,就算有一天不爱了,也会尽力照顾你的感情,何况她的事务比我更多,你会成为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