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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第1页)

蔡国用坐在那沉思了一会,又说:“可咱们大明境内确实有货物可以外运。这些年间,和这些外国海商通商时,他们也确实是商人啊。只是禁止通商之后,他们绝了利源,这才被逼犯边,又怎么能说是敌人呢?”

“大地海洋周圆九万里,咱们大明的疆域是其中的多少?大明海禁之后,这些人为什么还非得从大明运货出去,而不去其它地方交易?甚至不惜与大明开战,以求用武力打开通商大门?”

符强不等蔡国用回答,又说:“那是因为他们和咱们大明通商有暴利可图,暴利到了足以用开战来冒险的程度。大明国力尚且能够给他们造成伤害的时候,他们都禁不住这种暴利的诱惑,等到他们靠着和大明交易的暴利不断壮大之后,就会有钱有物造更多的船,雇更多的兵,那时候又会向大明要求更大限度的交易量。长此以往,这些人就会壮大到不可扼制的地步。今天他们武力不足,打不过咱们大明的水师,所以才会向大明要求通商。明天他们武力到了能够登陆劫掠而所向披靡时,他们难道还会准备向大明付钱买货么?只怕那时候这些所谓的海商们,心里想的就是怎么占据大明江山,好永获其利了!”

“另外蔡年兄说的当年倭患大起的原因,真的是海禁太严而引起的么?太祖当朝的时候,海禁严不严?出现过这么大规模的倭患么?那些私贩出海的海商们,开始只是一两条船,得利丰厚之后,就有了财力造更多的船。备海的守御们开始时不忍心看着他们被定为海盗而毁了一生,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沿海那些心计狡诈者群起效仿,私贩的规模越来越大,直到海上船只千帆万橹,竞相私贩。以至民生受损,国本动摇。”

“就拿王直来说吧。他原先不过就是一个盐商,私贩外海之后,十多年间拥船千艘,人众数万。如果当时海禁真的很严,他又往那去发展出这么大的势力?所以对付这些人,就要防微杜渐。今天因为觉得剿杀私贩等同于剿杀海盗太过残忍,就姑息了少数几个不法奸商的话,那就等于明天害了几万几十万几百万原本可以安分守己的百姓!”

蔡国用可能是被符强的目光刺得有些害怕,脸上挣扎了一下,说:“可那些私贩怎么说也是大明的子民啊,况且,他们为的也是生计,他们也有家人要供养。”

符强冷哼了一声,说:“他们为的是生计不假。可是他们的生计之路,却是要靠大明整个天下生计的崩溃为代价去维持。他们为了让自己的家人穿绮带金,却要让大明其他子民的家人挨饿受冻,乃至毙殍路边!”

“大明从来就有国律,私贩等同于海盗。这些人从私贩的那一天起,他们不但已经知道自己会被当作海盗对待了,实际上他们也做好了成为海盗的准备,不再把自己当作是大明的子民了!退一万步说,他们既然有私贩的本事,为啥偏偏用来危害自己的乡土?他们既然知道当海盗劫掠更能得利,那大洋四通八达,他们上那里劫掠不成,偏偏要回来祸害大明?这些私贩没成海盗前为了自己肥私福而宁愿毁天下生计,成了海盗之后专门为害本土,荼毒乡亲,难道算不得是敌人么!”

“符年兄高见,在下受教了。”

蔡国用明显是压抑不住的喜色。他哈哈一笑,向符强随意拱了一下手,离开座位,对三位裁判说:“我认输了。”

第四十六节 太子赐宴

符强觉得非常莫名其妙。他觉得这个蔡国用好像在玩什么把戏,他这场辩论的失败,明明已经把自己送上了状元的位置,可他为什么不觉得失落,反倒显得稳操胜券的样子,难道他还有什么阴谋估计不成?

符强把场内的官员们都看了一圈,发现赵世卿和焦竑、刘曰宁都是鄙嗤的表情,叶向高是怏怏不快的脸色。反东林的那帮人满面春风,东林一系的官员却是悻悻不平。特别是那个周延儒,颓然窝下了身子,跟斗败了的公鸡一样。

这家伙在用田忌赛马的策略来借刀杀人啊,自己不小心居然还给他当马用了!符强猛然醒悟过来。虽然自己抢了第一,可是他们第二名和第三名还必须定名次,这个蔡国用明知道自己状元无望,干脆就只做榜眼的打算了。他这等于是让自己把周延儒的策论给驳了一番,替他抢来榜眼的位置!

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名次之争根本就没有进行,周延儒可能是自己知道无法反驳蔡国用从符强那里套来的理论,不想受辱于蔡国用,干脆就直接放弃了。

廷试之后的名次,符强当仁不让地坐上了状元位置。在二甲中的进士名单里,他意外地看见了几个有些眼熟的名字,钱谦益、王化贞、洪承畴、阮大钺、马士英……

符强突然想起那个周延儒是谁了,他和现在榜上的这几人都是明末著名的汉奸乱臣,遗臭史籍几百年的家伙。现在这些人居然一榜同出,世道恐怕就要变了!

状元袍符强只穿了三天,各种礼数和跨马游街结束后就上缴给了国子监收藏。据说古代同科中榜的同年一般上都会相互拜访,然后会聚庆祝一下,借此拉拉关系。可是符强坐在宗学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什么同年来拜会一下他这个状元。符强想那些汉奸们虽然用不着去交往,可是其他进士里总该有几个正直之士,他们不来找自己,自己这个状元可以去找他们。不过等他到那些人住的会馆上门去递帖子的时候,都被客气地回了出来,一个个都说是考试中偶感风寒,不便见客。

符强估量是这些人认为他们是堂堂圣贤门徒,会考时竟然落在一个武将榜后是很没面子的事情,所以干脆当起鸵鸟,把自己给排除在同门外了。人家要把自己当莽夫,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符强无趣了一阵,只好自己回去喝闷茶。

放榜之后万历皇帝没有召见符强,倒是太子那里来了两个个太监,说太子接到旨意,替皇帝赐宴符强,地点在太子外邸。

焦竑、刘曰宁和宗正等教谕都参与了宴会。他们在酒桌上对符强大加赞誉,说他以武将出身夺文考状元是千古未有的当世奇才。太子现在降阶垂恩,符强日后应该像忠于万历一样一如既往地忠于太子,护卫太子不受朝中奸邪的谗言诡计之害等等。

符强知道他们这是在拉拢势力,也乐得做出恭敬受教的姿态。他自己反正和当朝的那些人基本都对不上眼,和这些未来皇帝的近臣站在一个阵营里也好,免得到时候自己和熊延弼真的像吴登预测的那样出了事之后,朝廷里连帮忙说话的人都没有。

太子朱常洛在符强面前,也和在叶向高等人面前一样,一付拘谨客气的样子,没有任何皇家气派。符强认为他这是在自惭形秽,因为太子酒桌上的酒菜不要说比不上自己那天在他老爹宫里的晚餐,几乎连自己孝敬宗正时拎去的酒菜都不如。

宗正和教谕们草草吃了几口就早早告辞,剩下太子由一个满脸不耐烦的中年太监伺候着,和焦竑刘曰宁陪着符强在书房闲聊。

一个眼如秋水,皮肤像石榴子一样鲜嫩的二十来岁妩媚女子,抱着太子四五岁的儿子朱由校走了进来。哪小子看着桌子上的茶点咽了几下口水,拉了拉那个太监的衣服,小声说了几句话。

那个太监本来就是一脸臭板,转头就狠狠地拨开朱由校的手,对他说桌子上的茶点很值钱,现在最好不要吃,免得养成了厚嘴的习惯,以后就是他爹当了皇帝也供不起他。

朱常洛赶紧把吓得满脸苍白的儿子抱到自己怀里,小心地和那个太监赔不是。那个太监鼻子里哼了一声,抬脚离开书房,嘴里还嘀咕说有钱请外人都没钱赏赐内官,活该被别人欺负。

符强惊讶地看着这个奇怪的现象,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产生幻觉。焦竑和刘曰宁追了出去,冲着那个太监的脊梁大声咒骂。符强看见朱由校眼泪汪汪,急忙掏出自己随身带的三姓堡火机哄他。那小子好像对轮齿的转动很有兴趣,立刻收起了眼泪,跟着那个女人到外面玩耍去了。

朱常洛脸上都是歉意,说:“让符卿家见笑了。”

符强赶紧谦逊了几句,说自己不过是臣子,应该为皇长孙效忠。

焦竑和刘曰宁走了进来,看见又是一阵感慨。说当朝文武里,也就只有符强恭顺忠义,能这样对太子守持臣下之礼了。其他的那些无礼大臣,和宫里那些跋扈太监,简直都是无恩罔义的小人和乱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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