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疏月这边正卸晚妆。
善儿取来一把面脂澡豆放在王疏月手边,在王疏月笑了一句:“主儿今儿的胭脂涂得格外仔细。”
王疏月耳根一红:“你又瞧出来了?”
善儿弯腰道:“主儿想什么,奴才都知道。
说完,的转身出去捧水。谁知才绕到屏风外面,藏拙斋的雕花门却被突然宝子撞开,善儿吓得险些撞倒了一只摆在门边钧窑瓷花瓶。
藏拙斋从前就是清溪书屋的一间偏房,从前用作下棋饮茶之所,王疏月住进来以后才强改了寝室。也没什么格局好动的,就只在的中间放了一座紫檀木雕云龙纹屏风,屏风后置床榻妆台,前安条桌圈椅,又在西面的窗户下摆了一座贵妃榻。王疏月闲时就常靠在那里。
这会儿王疏月正坐在屏风后面,因快到安置的时候,身上就只穿了一件白绫子的中衣。听到外面的响动,忙披了一件坎肩儿绕出来。善儿正数落宝子:“你是御前的人,怎么也这样没规矩起来,冲撞了我们主儿,你有几个脑袋砍。”
宝子自从被皇后打过板子后,就一直不能近御前服侍了,多是和何庆站在外面答应,这回何庆让他回去给王疏月回个话,说主子过会儿要过去,他到真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和主儿,不好了,我们主子爷被太后娘娘动了家法。这会儿都……”
他在春永殿拿了何庆半截子的话就开跑。
说得的藏拙斋中的人都懵了。梁安尚算冷静,忙道:“你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可能?”
宝子道:“真的,奴才在外面听得真真的。太后娘娘要用祖宗家法处置和主儿,万岁爷说,他替和主儿受了。”
说着他举起手来:“举头三尺有神明,奴才要是瞎说,天打五雷劈。”
善儿啐了他一口:“呸,说什么呢,没得吓着主儿。”
王疏月愣住了,她倒不是全然信了太后真会处置皇帝。她真正入心的是皇帝的那句话。
替她受了。
懂事的人大多向内而生,不断汲取内心的力量去修饰生命和生活,而不是拼命向外抓攫。王疏月是这样的人,皇帝也是这样的人。在王疏月看来,他们这样的人活得有些脱离世俗中那些看似热情的人情世故,也就不是那么擅长给与。
或者,真正给予某个人什么的时候,明显姿态笨拙。
比如拿绳子绑着对方。
再比如,一巴掌推得对方头破血流。
但实际上,这些蠢笨之下又都是干干净净的好心。
皇帝这个人,像悬在乾清宫的那块御匾一样,正大光明,光芒万丈,牛鬼蛇神见了都得四散奔逃,但他也是个病中不肯独眠,偶尔惊厥醒来,就立马要找到王疏月的男人。这漫长又糟心的一世之间,从来只信自己的皇帝恐怕只会向外抓攫这么一次,然而也是缘分吧。那个时候,在他身边的恰好是王疏月。
所以才要维护她。
王疏月想着皇帝看她时的眼神。
女人都善于比较。
她在南书房看过他如何审视吏部引见的官员,抽丝剥茧一般,要将那些人的前世今生都看透,她也见过他在乾清宫外的雪地里与十一相互逼视,兄弟义绝,杀伐在即。
再回想在养心殿的西稍间外,他坐在信纸的灰烬旁低头看王疏月时眼神,戾气隐在眼底,绝然说不上温和,但却坦诚。
他说:“王疏月,你好好活着。”的时候,目光中好像真的有那么些舍不得的情绪在起伏。
“朕现在就赏你天打五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