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本上的开场词原本是这样的:在李莎说完第一句之后,追光应接着说,是的,这也是我们在五一劳动节来临之时,为大家献上的一期特别的节目。有请著名歌手……
导演在演播间里用扬声器说,追光,你忘了说五一劳动节了。
追光说,好吧,重来一遍。
李莎镇定了一下,重新开始。她说,观众朋友们,你们好!今天,“多彩舞台”又为您准备了一期精彩的节目其实呀,精彩不精彩还要等观众朋友们看完了再说。
追光接过来说,是的,因为这是我们在五一劳动节来临之时,特意为所有的劳动者献上的一期特别的节目。好,现在有请——著名歌手……
这期节目做完之后,几位摄象师在吃饭的时候悄悄说,今天够热闹的啊,光看他俩斗法了。还都不软!
这天上午追光没来开会,其他人都以为他又在耍大牌,有事没事都请假。只有刘建昌知道原委。
昨天晚上,晚会一散,主办方就拉着北京来的小影星以及省里、市里的领导去开大餐去了。剩下本地电视台和演出单位的人收尾。
问题是,他们并没有邀请同是晚会主持人的追光一起去。看得出来,追光的脸色很不好看。后来,追光过来对刘建昌说,刘主儿,那我就走了,我直接开车去。
刘建昌还问他,你不吃点饭再走?
追光说,医院直嘱咐我空腹,我就从现在空起吧。
刘建昌说,夜里开车要小心啊!
追光说,没事,我命大。
在此之前,节目组特地让他和李莎多赶了好几场开场和结束的串场词,以备急需。到时候组里只须录演出,由李莎出镜报节目即可。
当时,组里大多数人也只知道追光是要去休假。
本来,追光和组里的几个导演、摄象师的关系都不错,合作中间也都相当客气。但是自从他推荐的那个“小太妹”没被选中之后,他和大家的关系就渐渐淡了。
一是因为,他得知“小太妹”的称呼就是从“多彩舞台”这边传出去的,而且摄象师给“小太妹”的镜头也特别有用意,先是直接打到人家的黄头发上,然后又定格在她下巴上的小钻石上面。这必然影响了部领导的决策。
二是后来他的两次整容,虽然和谁也没说,但是大家都看出来了。录节目的时候,摄象师就把镜头打成特写,定在他修整过的额头和鼻梁上。演播间里的人看了都笑。虽然如此,但是下来谁也没多说什么。人各有志嘛。
刘主任正传达着上面的各项指示。李莎就把观众来信一一打开看。一封是个中学生来的,要求举办青少年才艺比赛,提高收视率;一封是个大妈来的,给节目提了些意见,说是歌舞太多,相声曲艺少……李莎有些扫兴,都是关于节目的,没有直接对她的,其他的几封也懒得看了,顺手放在桌上。
主任在公布几个节目的收视率之后,接着把总编室统计的差错念了一遍。这些差错本来相当一般,但被刘建昌的郊县口音一念,就有了一种特殊效果。结果,他念一条,大家笑一场;再念一条,又笑一场;互相之间还不断取笑着。刘建昌一看这种场面,就生气了,又开始点评,点了这个,点那个,几个节目组无一幸免。结果一下就到了十二点。
一到十二点,几乎所有人的手机都开始响了。此起彼伏的。
李莎趁机出了门。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也响了。按照常规,会没开完电话是不接的。可是也许因为已经十二点了,刘建昌就拿起了话筒。
这里是文艺部。……你是哪儿?……噢,什么事?
突然,刘建昌大喊起来,什么!怎么回事?!……人怎么就死啦?!
一个“死”字,使在场的人立刻都竖起了耳朵。毕竟死人的事不是经常发生的。谁?谁!谁?!他爹?他妈?他乡下的亲戚?
刘建昌的声音低下来,说,行,我马上过去!……还有什么事情要提前办的?……好好。
刘建昌放下电话,呆呆地看着大家,用沉重的男低音宣布道,追光死了!他去做整容手术,全麻,就再没醒过来。
人们惊呼着,高声议论着,嘁嘁嚓嚓着。刘建昌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只想得起来的事情就是,昨天追光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没事,我命大。
转眼之间,周围的人都*了。是都吃饭去了?还是急着去传播特大死讯去了?
李莎走出电视台大楼的时候,一个刚进新闻部的女孩从后面赶上她,说,李莎,这下你好过些了吧?
李莎一愣,问人家,我为什么好过了?
那女孩说,你的对头不在了呀!谁都知道他老欺负你!
李莎说,对不起,我还是没听懂。
那女孩说,不——会——吧——?全台都知道了。——追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