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青想了想,那天她的确叫梨奈去内廷司取衣裳来着,梨奈回来的时候还和她说,她在内廷司看到了一件衣裳,可好看了,不知道是哪位娘娘的。
现在想来她看到的衣裳就是淑妃穿去祭天仪式的华服。
停顿稍许之后,安雅才继续道:“梨奈离去之后,奴婢不放心,怕出什么纰漏,便又将华服展开细细看了一遍,这次也一样,没看到不对劲的地方。”
这句话一出来,四座又震了一震,淑妃似乎觉得这件事开始变得有意思了,十根葱白一样的指甲挨个弹完,她闲闲靠在椅背上,饶有兴味地来回打量林桑青和宁妃。
嚯!林桑青暗暗在心底嗟牙,这个叫安雅的宫女说话的时候爱大喘气,明明一段话就能说完的事情她非要分成两段来说,也不管别人的心脏能否受得住。
说完这段话,安雅又停顿了一会儿,等到殿中的议论声平静下来,她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一眼萧白泽所在的方位,语气缓慢道:“来回检查两遍华服都没有问题,奴婢的心终于定下来,看看时间不多了,淑妃娘娘估摸等得急了,奴婢便赶紧捧着华服往淑华宫去。路过抱荷揽月院时,琴儿姐姐突然从柱子后面跳出来,和我说了一会子话,她说华服上面有几个线头没收好,恐淑妃娘娘借题发挥,所以她奉宁妃娘娘的命令前来修剪线头。那件衣裳毕竟是从宁妃娘娘宫里取出来的,奴婢不好拒绝她们的请求,只好将华服交给琴儿,而奴婢则在旁边等她把线头剪完。”
抬起头,安雅诚恳道:“奴婢本打算把华服送到淑华宫之后再检查一遍的,谁知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祭天仪式就快开始了。奴婢匆忙赶到淑华宫,刚把华服放下,淑妃娘娘身边的宫人便让奴婢回内廷司了,是以奴婢并没有机会重新检查华服。”
安雅这席话一说出来,殿内的风向随即产生了变化,原先投在林桑青身上的目光转而投到宁妃和跪在地上的琴儿身上。
琴儿环顾左右,藏在广袖下的手颤抖不安,她梗着脖子看向安雅,强装镇定道:“你,你胡说八道!我何时去抱荷揽月院找过你!你肯定和宸妃是一伙的,你们想联合起来陷害我,陷害我家娘娘!”
打从进殿开始,枫栎便没有说话,她是个守规矩的人,晓得在这种场合下宫人最好少言语。但眼见琴儿丝毫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往林桑青身上泼脏水,她再也忍不下去了,“琴儿姑娘是否忘了一件事?”枫栎温柔似水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是你口口声声说你家娘娘是冤枉的,也是你先要找人来对质的,我们家娘娘从未主动要求过什么。怎么现在状况一不利于你,你便开始信口胡咧咧,把脏水随意往我家娘娘身上泼了?”
林桑青附和的点点头,表示枫栎说得对。
琴儿的眼底有恼火在酝酿,被宁妃冷冷瞥一眼,她惧怕的低下头,眼底的怒火转瞬间消失不见。
“琴儿,怎么回事?”宁妃用冰冷而怀疑的眼神看着她,“本宫从未吩咐你去修剪线头啊?”
安雅没有理会殿中的风向变故,抬手往广袖里掏了掏,她掏出一只成色颇好的翠玉手镯。把翠玉手镯放置在面前的地面上,她把知道的事情据实告知,“琴儿姐姐还给了我一只手镯,说是若有人问起那日碰到了什么人,只需说梨奈便成,万万不能说她。琴儿姐姐还说,若她的目的达成,那么之后她还会送我一些值钱的物件作为感谢金。”
看到地上的翠玉手镯,宁妃再难掩饰眸中的震惊之色,她“噌”的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指尖颤抖的指向那只翠玉手镯,“琴儿!这不是本宫上次赏赐给你的翠玉镯吗!”
自家主子都出来指认了,琴儿无法再反驳,她对自家主子硬气不起来,嗫嚅几句,不晓得如何去解释,她干脆自暴自弃,把满腔的怒火都发到安雅身上,“安雅!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之前明明答应过帮我的!”
安雅沉着冷静道:“琴儿姐姐,安雅能够在宫里平安度过五个年头,靠的并非全是谨慎谦虚的为人,还有一颗不被任何钱财收买的良心。安雅只说实话、做实事,你给的钱财再多,我也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情。”
这番话说得很好,林桑青不由得对这个宫女生出敬佩之意,她用赞许的眼神看向她,却突然发现这个宫女坦然的面色之下似乎藏着些许战战兢兢,每说一句话,她的眼神都会不自觉瞥向萧白泽,似乎在观察他的脸色。
奇怪,林桑青抬手摩挲光滑的下巴——安雅作甚频频偷看萧白泽的脸色?
自己宫里的人做出这种令人所不齿的事情,宁妃实觉颜面无存,她重重叹息一声,坐回到椅子上,扶着额头恨铁不成钢道:“琴儿,你在本宫身边已有三年了,做事情一直稳妥有加,本宫早已将你当做自己的姐妹来对待,到底为何你要做出今日这番错事?”
眼眶里很快涌出两汪眼泪,琴儿拖着浓重的哭腔道:“娘娘!您是最先进宫的,您陪伴皇上的年头最久,做的事情也最多,淑妃娘娘倒也罢了,她有太后撑腰,咱们比不过她,活该被她骑在身底下欺负,可宸妃这个进宫还未到一年的人凭什么也要骑在您头上,分走原本属于您的本就不多的宠爱?奴婢替您不值啊!”
眼泪顺着红润的面颊流淌下来,她膝行至宁妃腿边,跪地不甘哭泣道:“您处处让着宸妃,时时刻刻为她着想,就连本不该承担的罪责都承担在自己身上,她可曾有念过您的好?奴婢不想再看到您对着窗子发呆的落魄模样了!奴婢想着,也许除掉宸妃,就能把属于您的宠爱争回来,只要除掉宸妃,皇上一定会经常到莳微宫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