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在纸上游走,分明是度化众生的圣经,却生生被谢淮凌厉的笔锋染上几分肃杀。
膝上忽然轻轻落下一只赤金漆云纹手炉,蕴着淡淡暖意,令他因跪在廊下而作痛的双膝松缓了几分。
谢淮顿首,垂眸瞥向仰脸朝他笑的若若。原来方才她转身离开却不是去安睡,而是为他寻来了一只手炉。
若若指了指赤金漆手炉,歪头装作天真模样:“暖和,真的。”
谢淮凝了她一眼,下一瞬,却冷冷地将膝上的手炉扫落。手炉掉在蔓草纹编织毯上,闷闷地滚了滚,滚到若若裙边。
“不需要。”
“。。。。。。啊。”
好心被糟蹋了一番,若若心中郁闷,瞥了谢淮孤傲的身姿一眼,转身就想走,但又转念一想,谢淮今年其实也才九岁,她虽是四岁模样,到底活了十几年,就缓缓收回了脚。
忍一忍,还是忍一忍,小孩子都是要教的。若若还欲开口,然谢淮却仿佛识破了她般,目不斜视地盯着笔下:“废话不要太多,滚回去睡你的觉。”
被骂了!还是被年仅九岁的谢淮!
若若玉眸微瞪,也不知哪里来的脾气,重重地哼了哼,飞快捡起那只手炉,趁谢淮不备,蹭地就。。。。。。缩进他怀中坐了下来。
谢淮望着怀中强塞进来的小发髻,怔了怔:“。。。。。。”
若若:“我就不走!”
谢淮面色微沉,眉间跃动两下,就要去掐她的发髻。
“表哥要是欺负我,我就去告诉祖母。”
谢淮的动作蓦然止住,幽幽瞥了瞥她,咬牙切齿地笑了一声。然若若垂着小脑袋,瞧不见他笑中的冷意,便心安地坐了下来。
“。。。。。。”
谢淮才知她瞧不见,便又冷哼了一声,就将她圈在怀中,提笔抄写佛经。他倒也不是对若若亲近,只是全然没把她当回事,故而抱便抱了。而若若抱着手炉,安静地坐在谢淮怀中,看他一笔一笔落下,笔锋愈发的冷冽,锋芒尽显,仿佛在诉说着他心中的恨意。
谢淮岂能不恨?
他一笔笔地落,心中就为侯府添上一笔记恨。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一恨府中三舅母罗氏刻薄无情,言语中多番奚落,无意打翻她爱子阮青煦的棋盘时,她连声高喝,怒骂他有意为之,心怀叵测。
“心无。。。。。。”
怀中人动了动,生生将思绪偏移几分。谢淮顿了顿首,才继续提笔落字。“。。。。。。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二恨世态炎凉,势利小人居多不居少。府中下人对他避而不及,冷眼相待,暗中讽他克死生母,乃天生凶星。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涅槃。。。。。。”
怀中的人又动了动,思绪又偏偏偏移了几分。谢淮垂眸,望向若若,她似是困了,小发髻在烛灯一晃一晃,瞧着。。。。。。碍眼得很。
谢淮敛了敛双眸,提笔就往她额上敲了敲。
若若顿时清醒了几分,仰起首,捂着额头瞪谢淮。本来都要睡着了,还梦见自己回了现代,与苏安重逢,谁知被他这一敲,梦便戛然而止。
谢淮将她雾眸中的不言而发的委屈收在眼中,难得少年气道:“不是说不睡吗?”
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