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泊幽深,沉入其中,四面八方的水纷纷涌来,绿罗裙在幽暗的湖底挣扎起伏,过了几瞬,渐渐趋于平缓,往下落、往下落。
若若呛了水,失去了意识。
谢淮面色冷凝,在暗沉湖水中潜行,将若若一把拢了过来,往湖面上飞快游去。终于破水而出,他满眼寒霜地托着她的脖颈,游至岸边的木廊,举着她到木板上。
湖畔旁芳草萋萋,随风而动。
若若双眸紧阖地躺在廊板上,墨发衣衫都已尽湿,雪容水雾蒙蒙,染上几分苍白。
谢淮拭了拭她的侧容,冷沉的声色中暗藏惊惶道:“若若!”
安小公子急急拨开芦苇而来,神色狼狈道:“表妹!表妹怎么样了!”
“闭嘴!”
谢淮狠厉呵斥了他一声,而后反手按了按若若的衣襟,试图将她闷在胸中的湖水按出来。
短短几瞬,却似一生漫长。
谢淮眉间凝敛,眼中黑沉无光,心中浮起这十几载来从未有过的害怕——世上的人怎么会这么脆弱呢?只是才一时半会没看好她啊……
“咳!”
一直昏迷的若若忽然咳出几口水,湿漉漉的长睫颤动几下,仍是昏睡,唇畔却翕动几许,喃喃道——
“谢淮……”
谢淮神色恍然,拭了拭她凉沁沁的侧容,黑沉眼眸中蒙起远山的雾。
“……没大没小。”
他轻笑一声,心中如释重负,然垂眸瞥了瞥湿透衣摆下轻颤的手,一时又陷入沉默。
“……”
良久,谢淮阖了阖眸,却是缓缓起身,欲离开此地。
经历了方才那一遭,安小公子的心起起落落,对谢淮早已刮目相看,见他离开,不禁问道:“你,你不留下来了吗?”
谢淮顿了顿,语气难辨道:“……不必,若他人问起,你只说是你救的她。”
说罢,提步离开。
安小公子错愕不已。
藏在芦苇荡中,暗中观察的夜初也错愕不已。
怎么,他的小主子谢淮,是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善人吗?
回到偏僻的小院子中,夜初仍心存疑虑,却见谢淮换了一身墨色衣裳出来,淡淡抬眸,问他道:“昨日查的事如何?”
夜初连忙道:“已查清了,那安王世子会于明日去济安堂为圣上挑选生辰贺礼,到时御前的宫人也会随行。”
谢淮冷笑不语,幽幽地掸了掸衣摆上的微不可见的尘埃。
夜初思量几许,问道:“不知您打听安王世子的消息做什么?若是要报仇的话……属下明日多带些人去。”
“不必。”
谢淮敛眸,凝望青空:“我一个人,才最好。”
安王世子利用他在圣上面前揭露出了安王的暴行,他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怎么说得过去?
夜初不解其意,但也不好追问过多。心中又想起方才一事,思来想去,还是笑问道:“对了……您今日救了若若小姐,为何不留下陪她。前几日你们多有嫌隙,如今不是正好借机和解?”
“……”
谢淮轻呵一声,却道:“因为,我要让她愧疚啊。”
朔雪院里乱作了一团。
侍女们捧着衣裳锦帕匆匆行过,梨花榻前,安罗涟丽眉紧蹙,神色难看。金大夫被拖着往朔雪院一路疾行,连声哀叹。
“好端端的,怎么掉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