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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1页)

尽管1998届的中考不出意外的又让曾仕湖轻松的拿了第一,而且达到了这所初中n年都没有达到的高度。(总分全县第三,而且据班主任老师私下和他说,单论文化分他是全县第一的。只是排名按照总分算,总分是文化分要加上体育分,这点让他栽了跟头,体育别人都是考满15分,而曾仕湖是:掷石心球2分,50米短跑1分,只有跳绳拿满了5分,全年级倒数第一)。尽管曾仕湖也毫无意外的拿到了长春工程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尽管曾仕湖家里因为实在拿不出那三千来块的报名费而在老师的帮助下写信求助于学院,学院发电报来说学费减免速来学校报到。但是,经过在学校反反复复生病这个事后,他是再也回不到心爱的课堂了。

记得他在学校生病而又没有回到家的时候。他妈妈在家几乎是整日以泪洗面,跟别人念叨:“不读了,不读了,在家喝粥喝水也不读了,咱家苦命,哪里可能出一个拿铁饭碗的……”

是呀,她一个农村中年妇女,大字不认识两个,整天就是在家砍柴摘桐果,知道儿子在遥远的学校生病后。也没办法坐车过去看。第一没钱,第二就算他要去曾仕湖还不敢给她去,怕真会走丢。只能在电话里叫儿子赶快回来治病,她生怕儿子会死在遥远的东北连尸体都看不见……

那就不读吧,虽然今年年初他身体好了之后。曾仕湖曾经也很想跟他妈妈说,让他复读一年初三,考地高。在他休学即将回家之前,中专的班主任老师也跟他说了和初中班主任老师差不多同样的话,让他回家重新考高中,考大学。中专在这社会已经没有竞争力了,也不会有工作分配……

但是,这种话他怎么还好意思说出口。他们一个家庭的开支都是靠她妈妈这样养猪砍柴摘桐果努力维持,说难听点他们两兄弟能上完初中,曾仕强目前还在中专没有辍学,已经是这个家庭经济力量的极限了。好像一张已经拉到极限的弓,再多用哪怕一点点力,这弓都会马上断裂……

不读了,不读了……明天起早帮妈妈砍柴……就这样迷迷糊糊,曾仕湖进入了梦乡……

“湖崽,起床了哦,我把早餐做好了,吃完早餐我们就上山”。曾仕湖还在迷迷糊糊中,就听见妈妈这样叫了!“”好冷啊,躺被子里真舒服,”曾仕湖往窗外一看,天都还没亮。

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曾仕湖“休学”在家都差不多一年了,但是除了忙的时候帮家里煮点饭菜,一年以来确实没帮家里做什么。一来是他妈妈溺爱着他,尽管他18岁了,但是在他妈妈眼里却仍然是未成年的孩子,只要干点家务就可以了,从不叫他去外面做重点的体力劳动。二来曾仕湖本人主观上来说,因为这一年多以来的巨大变化,让17岁的他暂时还没办法适应;他心理上还没有完成从一个学生到社会青年身份的转变过程。他甚至还经常幻想他有天能够重新去到课堂!所以他尽管知道,他病早就好了,完全可以去帮妈妈分担一点。虽然他每次看见妈妈很辛苦的时候,也会说明天我也去,但只要他妈妈拒绝,他便不再坚持了。骨子里,他仍然当自己是个学生。只要做完家务,他就看曾家村所能借到的一切书《三国演义》,《水浒传》,《天龙八部》,《说岳全传》……

但是既然昨晚答应妈妈去砍柴,就一定要做到,尽管身体有一万个不愿意,曾仕湖听到妈妈叫起床后,还是爬起来了。

早餐很简单,昨夜锅里剩的饭,放点猪油炒一下。因为今天曾仕湖也去的原因,妈妈在炒饭里放了两个鸡蛋,成了蛋炒饭。平时妈妈一个人吃炒饭可舍不得放……

吃完早餐后,天也蒙蒙亮了,母子俩各挑着一副柴架,各拿一把柴刀就出门了。

“好冷啊,妈妈,我好久没起这么早了,都是太阳晒窗户才起来,想不到早上外面这么冷”。曾仕湖边走边跟他妈妈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

“肯定冷了,你看路边的草上,白皑皑的,都是白霜。不过等上到山上就好了,上到山上太阳就出来了的。而且等你爬到山上就不会说冷了的,不冒汗脱衣服就不错。你还说,你命算好了,我从13岁开始就天天起这么早,天天都是干这样的活。你都18岁了,还是个男人,回家一年了今天才第一次跟我上山砍柴咧”。曾仕湖妈妈笑着说道

“一代比一代强嘛!”曾仕湖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的笑道。但曾仕湖好像对他妈妈的一句话感了兴趣,又问她:

“妈妈,你说你13岁后就天天干这样的活了,那你每天都这样不感觉累吗?那你就不想生活中还应该有点别的,这样的生活难道不太单调,太乏味,太没有意义了吗?”

“那又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天天这样干啊,我也想可以三天两头的去县城赶集,去吃那炒得香喷喷的猪肉炒粉,买那些大大个的红苹果放家里想吃就吃。穿那些呢子布料的新衣服。好生活谁不想啊,但要自己是那种能享受好生活的命啊,我就是这样的劳碌苦命。你知道,你外公是瘸子,外婆是瞎子。我那时家里更是比你们现在还穷100倍,米缸里经常隔夜米都没有。我不做一家人吃什么。所以没办法,13岁的时候,都还没这柴架高就要去砍柴来卖了。你外公外婆过世后,又要养你们两兄弟,供你们读书,我不做怎么办?靠你老爸养你们,可能你们两兄弟要做叫花子”。

曾仕湖妈妈又略带抱怨的说道。“我的盼头就在你们两兄弟身上,你今年18岁了,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听他们说,现在广东那边厂里面招工也是要招有点文化的人的,你成绩这么好,去广东肯定能找到工作。等你去广东打几年工,省点钱把房子建好,娶个老婆。给我带孙子,到时我就享福,不用这么累了。阿强也是一样……”

也许是爱研究证明题成习惯了,曾仕湖养成了凡事爱想,爱思考或者说爱钻牛角尖的性格,包括社会上遇到的问题也一样,一定要把这个问题想透彻

刚才她妈妈说的:“等抱孙子后就不用这么累了”。曾仕湖心里想:“等你抱孙子的时候即使你想累还累得动吗?而难道这就是人生的全部意义吗?一辈子从13岁就砍柴,种庄稼,摘桐果……直到抱孙子?但如果这不是人生的全部意义,那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一个人,当被命运强暴时,到底是应该像他妈妈那样欣然接受,听从命运的安排,几十年如一日的含辛茹苦。还是像他爸爸那样,用相反的行动,反抗命运的安排呢?

对的,如果他爸爸听从命运安排,那也应该像曾家村的其他村民一样,该割油就割油,该砍树就砍树,供儿子读书。直到抱孙子。

但是他可以不听从命运的安排啊,他可以选择:只要附近十里八村的那个家里有什么酒,我就封红包去喝。一喝就是两三天。边喝酒,边和闲人们吹自己儿子读书是怎么怎么的能干,自己又是如何如何的教导有方,然后在众人或真或假的恭维声中哈哈大笑是多么有意义,多么不辛苦,多么让人心情愉悦的事。

只是?这到底是他爸爸对命运安排的消极反抗,还是命运对他爸爸的另外一种安排呢?曾仕湖现在已经被命运强暴了,他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湖崽,到了哦,从这里走进去那一片倒下的就全部都是了”就在曾仕湖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脑子都快岔道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走到地方了,他妈妈的话把曾仕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噢,到了”!

曾仕湖抬眼一望过去。好大一片砍倒的树呀,足足有十几亩,大大小小的树豪无规律的倒在地上,互相压着,松树,樟树,白蜡木,枫木,大棵的有家里装菜的大海碗口那么大,小的却只有手臂粗,因为砍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且冬天的天气,天干物燥,所以这些砍倒的树全部都是叶子发黄脱落,变成干柴了……

这片十来亩的山坡夹在两个山脊的凹凹之间,显得很平坦。山坡的旁边有条小溪,因为是冬天,已经断流了。但是偶尔一处凹下去的小水塘,却仍然有涓涓泉水在沙石下暗流,很清澈,可以喝。

“这片山坡,在生产队的时候,你廿七伯开过荒种过木薯的。所以很平坦!今年听廿七伯讲,你仕义哥他们两夫妻明年不准备出去打工了(仕义哥,大名曾仕义,廿七伯儿子,两夫妻在外面工地打工。)准备在家大养猪,养个十几头,所以叫他又把这片地上的杂柴砍掉开荒明年开春种木薯。

“那这么好的柴他砍倒了干嘛自己都不要?他明年养猪不是需要更多柴来煮猪潲咯”曾仕湖不解的问了一句。

“他自己要,廿七伯他哪有空来要,一个人要放三头牛,还要照看那两个孙子。虽然两个孙子都上小学了,但是早晚饭也要煮饭菜给他们吃啊。所以年前我们必须把这些柴砍完好给他烧光了地明年开春得种。当然,廿七伯也是跟我们家关系好才叫我们来要,砍倒的干柴谁不想要啊,别人问他都说答应给我们去了……”

“你先看看我怎么做,你再学着我这样做”,曾仕湖妈妈说完,就非常麻利的拉出一棵吃饭碗口那么大的柴,砍起了上面的碎枝条。从根部开始,有枝条就砍掉,不一会,一根长丈余,碗口粗的长木棍就出现了。再三下两下的就把长木棍砍断成三四截,装进柴架……就这样了。曾仕湖妈妈说。

好的,曾仕湖也依葫芦画瓢,有模有样的做起来。毕竟出生农村,从小耳濡目染都是村民们干着差不多的活,曾仕湖做起来也并不觉得有多难。还没半小时,曾仕湖就砍好了没半个柴架,但是身上也热了,额头冒出了汗。

“妈,我热了,里面的秋衣都浸湿了,我歇一会,去把里面的毛衣脱掉,”曾仕湖跟他妈妈说道。

“好的,太阳也出来了,下白霜的天气白天太阳很大的,热了就要脱掉衣服,别把里面的衣服汗湿了也会感冒的”。曾仕湖妈妈一边回答着曾仕湖,一边手上却没闲着。曾仕湖看他妈妈那个柴架,已经装满了,……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不知不觉太阳就下了山,母子俩有说有笑的回到家。虽然劳累了一天,曾仕湖手臂又酸又胀。手上更是起了血泡,肩膀也有点痛,但是他仍然非常高兴。他终于真正意义的为家里做点贡献,开始赚钱了。而曾仕湖妈妈则显得更高兴,他跟曾仕湖说,因为曾仕湖帮砍,她今天挑了5担。而没人帮砍他平时一个人又砍又挑的只能砍3担。就算干柴轻,每担柴至少也有70斤,就有350斤。而曾仕湖中午吃饭的时候顺带了个大半担,晚上大半担。就只算一担柴,又70斤就420斤。按照目前的10块钱一百斤的价格,有40多块钱一天了,这样还有两个多月才过年,就算还做50天,过年前都还可以做到2000块钱左右。

“1+1>2,”曾仕湖若有所思,喃喃自语的说道。

“什么大于2乱七八糟的”。没有没有,我乱说的。曾仕湖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妈妈,因为他觉得奇怪,平时他妈妈自己又砍又挑三担柴到家都会比今天晚。而曾仕湖看得见的无论是砍是挑他自己绝对没有他妈妈快,他自己估计要是一个人独完成的话他最多也是能砍2个70斤并且挑回家。但是两个人却至少砍了6担柴,那不是1+1>2吗?当然,几年后当他进入工厂,看到流水线的分工合作时就明白了,1+1还是=2,只是分工促进了生产效率……

农村的夜晚确实很无聊,冬天黑得早,也是因为收工早,吃完晚饭洗完澡才7点多,还没到睡觉时间。曾仕湖正不知道该干点啥的时候,林振翔,曾仕雄曾仕友两兄弟则进了家门。“湖崽,在忙啥?吃晚饭了没有”林振翔叫道。

“仕湖哥,婶”曾仕雄,曾仕友两兄弟也礼貌的和曾仕湖,曾仕湖妈妈打了声招呼。“嗯,你们来了,你们坐,我去堂屋拿几张凳子进来。湖崽,把厨房的火烧大点,现在晚上可是很冷,都下白霜的”。

曾仕湖妈妈也很有礼貌的招呼着这几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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