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城应声而去。
李楚重重放下手中的筷子,小七在内室也随之一顿,心道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等他进来内室时,她已经把找出来的衣服挂在了架子上。
“我出去后,关紧后院大门,谁都不准放进来,里边人也不许出去。”边换衣服边吩咐,“听到动静也不必惊慌,外面都有人守着。”
点头,“回头我就传话下去,让她们分班守夜。”见他穿好内衬,忙递上一条软甲,这是刚在箱底找到的。
李楚看着软甲皱了皱眉,似是有些嫌弃,不过看她一脸紧张和好意,到也没薄她的面子,接过去穿上,虽不顶什么用,也算聊胜于无。
两人正在内室里忙活着往他身上套衣服,外间忽又有人报,说是郎将张之易来了,还带着妻儿。
“他到会讨巧。”李楚咕哝一句,似乎对那个郎将的行为很有些不屑,不过还是对小七道,“你看着安排一下吧。”
小七颔首,手脚麻利地将屏风上的毛麾披到他肩上,系好带子,随即两人一前一后从内室出来,早有小丫头把小七的大氅抱来,伺候她披上。
外面,雪下得正紧,地上已经积了一寸多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
因要往前边去接张夫人,小七便同他一道往前院去,路过西院时,突然记起什么,让他等她一下,不等他应声便急匆匆进了院子,回来时手上多了个玄锦的荷包,“嬷嬷前些日子刚让药房配了几丸药,本想让你带去北边的,说是危机时能派上用场,你带几丸在身上吧。”边说边把荷包往他的腰带上系,未免带子长不方便,还绕了好几圈。
李楚平常最是看不惯这种婆妈的行事,本不想让她系,但瞅着她脑门上的几点水珠,又开不得口去呵斥,只得耐着十分的性子让她捯饬。
雪越下越大,渐渐连对面的屋棱都快看不清了,小七提着灯笼静静站在后院的垂花门前,听着外院的战马鼻气声,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能感觉到今晚的事危险性不小,她是不希望他出事的,因为他一旦出事,她的命运可能会更悲惨,尤其他刚刚还做了一件让她有些感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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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里——
张夫人带着两个孩子正跟丈夫告别,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他们家跟死的那个长门尉住在同一条街,天一暗,常府就出事了,乱七八糟的尖叫声,接着便是声嘶力竭的哭嚎,听着那哭嚎声,她紧紧把一对年幼的儿女搂在怀里,听到大门被开启时,她全身都在抖,怕祸事轮到自己头上,好在来的是自家男人——
看着他们母子三人被吓得那个样儿,张之易把马鞭子往地上一摔,套了车,把娘仨往车上一塞,从后门一路投奔了李宅,李宅背后有秦川李家撑腰,不管上边怎么斗,轻易都不会动李家人,腆着这张脸把妻儿塞进李宅,总好过在家担惊受怕。
“你不用非跟我出去。”见张之易牵马过来,李楚坐在马上居高临下道。
张之易苦笑一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虽然他现在是光屁股一个,半个兵丁没有,总归也是个吃饷的郎将,有人造反,皇城危机,哪能真躲在家里。
李宅正门大开,几匹马飞驰而出——
外面的街道业已戒严,四下空荡荡的,只有几盏孤黄的灯笼在雪中轻轻摇曳着,李楚在十字街口勒住马缰,望一眼不远处某家门楼上的孤灯,眼神微微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不过很快回神,拔马往北而去——
这是今冬最大的一场雪,像是能把整座京城都埋掉一般——也的确埋掉了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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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这几日过得很不好,除却料理后院一堆事外,还要时不时去客院安慰那位张夫人,以及安排人照看那两个因受惊而生病的孩子,此外还得担心外面的局势,特别三天前的那场城门大火,以及外头街上的喊杀声,对于一直生长在太平世界里的人来说,这种冲击实在有点大。
所幸李宅平安无恙,听去前院搬运食材的婆子们交头接耳,说城里死了好些人,死状如何如何凄惨,小七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庆幸的同时,又为那个幸运的源头担心,他们这些人的平安都是靠他在外面拼命才得来的,希望他能平安吧,否则这一大家子都不知道怎么办。
再者还有王嬷嬷,也不知道她那边情势如何,老人家虽待她严苛,动辄教训,可衣食住行上却不曾薄待她,甚至还偷偷在他面前为她求情,她虽把这个世界的人和事都看得很淡,却也懂得投桃报李,待她好的人,她也会待对方好。
初四一大早,前院的谢管事派人到后院禀报,说是外头白天不再戒严,问后院可要采买什么,小七细细列了个单子让青莲送过去。
初五的下午,张之易把妻儿接了出去,张夫人对李宅的庇护千恩万谢,小七嘴上说客气,心里却觉得受之有愧,毕竟跟她没多大关系。
想着张之易回来了,他大约也该回来了,每日都让青莲和红拂准备食材放在梅院的小厨房里——他平时常住梅院。
初八的后半夜,小七在睡梦中被叫醒,说是他回来了,懵懵怔怔的起身,穿上衣服到梅院,等了大半天他才回来,身上还是走时穿的那身衣服,脏的都快看不清原来的颜色。